第三十一章：百鬼抬棺
    離開了黑山地界，官道上的行人車馬漸漸多了起來，雖依舊帶著亂世的倉惶，總算有了幾分人間煙火氣。隻是這煙火氣中，總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與那邪神眼珠同源的詭異氣息，如同水底暗流，潛藏在尋常景象之下。
    林天行走在前，步伐看似不快，卻總能讓寧采臣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並未刻意趕路，大部分心神都沉入體內，鞏固著金身境小成的境界，同時感應著懷中那枚殘破眼珠傳來的、斷斷續續的指引。
    這指引並非直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仿佛那所謂的“吾主”也在不斷移動，或者其存在本身就能幹擾天機。方向大致指向東南，一座名為“金華”的府城。
    寧采臣經過黑山一役，又得了儒道傳承日夜苦修，如今氣息沉穩了不少，眉宇間少了些許書生的怯懦，多了幾分養出的浩然之氣。他跟在林天身後，看著沿途民生多艱，時有流寇、小妖作亂的痕跡，心中除魔衛道的念頭愈發堅定。
    “兄台，前方似乎有個茶棚，可要歇歇腳？”寧采臣指著官道旁一個簡陋的棚子說道。連續趕路，即便有浩然氣支撐，他也感到些許疲憊。
    林天目光掃過那茶棚。棚子老舊，旗幡破敗，棚內坐著三兩個行路的商旅，以及一個低著頭、默默擦拭桌子的老板娘。一切看似正常，但他敏銳地感知到，那老板娘身上纏繞著一絲極其淡薄、卻與邪神眼珠同源的陰冷氣息。
    “可。”林天點了點頭，邁步走向茶棚。他倒要看看，這背後到底藏著什麽。
    兩人在棚外一張空桌旁坐下。那老板娘抬起頭，露出一張還算清秀卻毫無血色的臉，眼神有些空洞，動作僵硬地端來兩碗渾濁的茶水。
    “客官，請用茶。”她的聲音幹澀，不帶絲毫感情。
    寧采臣道了聲謝，正要飲用，卻被林天按住了手腕。
    “茶涼了，換酒。”林天看著那老板娘，淡淡說道。
    老板娘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動了一下，僵硬地點頭：“……好。”
    她轉身去取酒，動作依舊遲緩。
    寧采臣疑惑地看向林天，低聲道：“兄台，這茶……”
    “水是屍水，茶葉是墳頭怨念所化。”林天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寧采臣臉色一白，差點嘔吐出來，連忙運轉浩然氣，才壓住腹中翻騰。他再看向那老板娘和棚內其他幾個“商旅”時，眼神已充滿了警惕。這些，恐怕都不是活人！
    就在這時，官道遠方，忽然傳來一陣奇異的樂聲。
    那樂聲尖銳刺耳，非笛非笙，更像是用骨頭摩擦、人皮蒙鼓發出的聲響，調子詭異而縹緲，聽得人頭皮發麻，心神不寧。
    伴隨著樂聲，一股濃鬱的黑霧從官道盡頭彌漫而來，黑霧之中，隱約可見一支隊伍正在靠近。
    那隊伍……抬著一具巨大的、猩紅色的棺材！
    抬棺的，是八個身穿破爛壽衣、臉色青黑、眼眶空洞的屍傀！它們步伐整齊劃一，腳不沾地，漂浮前行。
    棺材四周，還跟著數十名身穿白色孝服、卻塗抹著鮮豔腮紅、嘴角咧到耳根、發出無聲詭笑的喜鬼！它們手中提著白色的燈籠，燈籠裏燃燒的卻是綠色的鬼火。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一名手持招魂幡、身穿半白半紅詭異長袍的陰陽師，正一邊搖晃著鈴鐺，一邊撒著混合了紙錢和花瓣的異物。
    百鬼抬棺，紅白相送！
    這支隊伍所過之處，官道兩旁的草木迅速枯萎，地麵凝結出白霜，連空氣都變得冰寒刺骨！原本在茶棚歇腳的那幾個“商旅”，此刻也顯露出厲鬼本相，瑟瑟發抖地跪伏在地，朝著棺材方向叩拜。
    那茶棚老板娘更是直接化作一道黑煙，融入了抬棺的隊伍之中，成為一個提著綠燈籠的喜鬼。
    這支詭異隊伍的煞氣，遠比之前在荒村遇到的紅白雙煞更加濃鬱、更加邪異！那口猩紅棺材中散發出的氣息，更是讓寧采臣體內的浩然正氣都為之凝滯，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兄台……這，這是……”寧采臣聲音發顫，緊緊握住了紫毫筆。
    林天看著那支逐漸靠近的抬棺隊伍，尤其是那口猩紅的棺材，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懷中的那枚殘破眼珠，此刻正微微發燙，傳遞出清晰的指向——目標，正是那口棺材！
    看來，這棺材裏的東西，要麽是那“吾主”的重要手下，要麽就是其計劃的關鍵一環。
    “正主送上門了。”林天緩緩站起身，周身那內斂的淡金色氣血開始微微流轉。
    抬棺的隊伍在距離茶棚十丈外停下。那為首的陰陽師，用他那雙沒有瞳孔的純白眼球“看”向林天，裂開一個詭異的笑容，聲音如同兩塊骨頭在摩擦：
    “生人……避退……此路，通往……極樂……”
    隨著他的話語，那數十名喜鬼同時轉過頭，用那咧到耳根的笑容對著林天和寧采臣，手中的綠燈籠鬼火暴漲，散發出惑人心神、侵蝕魂魄的邪異光芒！
    而那八個抬棺的屍傀，則同時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陰煞之氣連成一片，如同鬼牆般壓迫而來！
    猩紅的棺材蓋，微微震動了一下，仿佛有什麽東西，正要從中蘇醒。
    官道上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寧采臣如臨大敵，玄重硯自動懸浮頭頂，灑下道道烏光護住周身，紫毫筆尖凝聚起純白的浩然氣。
    而林天，隻是平靜地向前邁出一步，擋在了寧采臣身前。他看著那口猩紅的棺材，以及這群不倫不類的鬼物，淡淡開口：
    “極樂？我看是趕著去投胎。”
    他扭了扭手腕，骨節發出劈啪的脆響。
    “正好，送你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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