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縫看進去。
    陳夢手裏舉著一幅兒童蠟筆畫。
    上麵畫的小人歪歪扭扭，一個是穿西裝的男人，一個穿T恤的女人，兩人中間牽著個小男孩。
    一看就是他們一家三口。
    每個人臉上還都掛著大大的笑容。
    葉熹看得鼻子一酸。
    是呀，在小孩眼裏，家庭的完整就是最大的幸福。
    佑佑小小的腦袋此刻背對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都、喜、歡。”
    陳夢似乎不滿意這個答案，又進一步問：“那如果隻能在他們間選一個呢？你更喜歡和誰待在一起？”
    佑佑隻是機械的重複道：“都喜歡。”
    這時，另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佑佑，要是姑姑跟你說，爸爸很有錢，會買很多玩具給你，要什麽給什麽，你會選爸爸嗎？“
    原來靳蕭然的雙胞胎妹妹，靳念怡也在。
    從她的角度隻能聽見聲音，看不見其人。
    三歲的孩子，根本搞不懂大人的算計，但婆家這對母女的心思，簡直是昭然若揭。
    當年他們家的頂梁柱陳蕭漢，因打架鬥毆進去蹲了三個月，家裏僅靠陳夢陪酒那點小費，差點揭不開鍋。
    陳夢因壓力病倒，連住院費都湊不出來，一對雙胞胎又在複習高考。
    全家就指著她打工撐著。
    到頭來，曾經的患難與共，不過是他們求生時的過度。
    現在衣食無憂了，她不光成了急於擺脫的拖油瓶。
    他們一家還想搶走她的寶貝！
    葉熹手指緊緊扣在門把上，指尖發白。
    唯一欣慰的是，佑佑隻是一個勁搖頭。
    拒絕做出選擇。
    靳念怡嘖了一聲，“你看這孩子，怎麽好壞不分呢？”
    她指著佑佑餐盤裏剩下的焦糖蛋糕，沒耐心道：“你喜歡吃這個吧？選爸爸，以後你想吃多少吃多少，明白嗎？”
    葉熹忽地推門而入，“甜的吃多了牙疼怎麽辦？”
    她冷不丁的出現，把裏麵那對母女嚇了一激靈。
    “哎喲，我心髒病都差點嚇出來。”陳夢撫著胸口，喘了兩口氣。
    靳念怡則瞪了她一眼，“你進來不懂敲門嗎？”
    葉熹麵帶微笑，“抱歉媽，小姑，我看門開著，還以為是你們給我留的門，再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們又沒怎麽樣，怎麽會被嚇倒呢？“
    一句話堵得兩母女臉色變了又變，互瞅一眼。
    佑佑看見葉熹來，稚嫩地叫了聲，“媽媽”
    伸出兩隻手，做出要抱的姿勢。
    隻有葉熹分得明白他的舉動，是想和人親近，還是想走。
    現在這個動作就是想走的意思。
    葉熹也不想在這裏多待一秒。
    她橫腰抱起佑佑，對陳夢正色道：“媽，以後你要接佑佑，麻煩提前跟我打個招呼，孩子莫名其妙被人帶走，我會擔心的。”
    靳念怡自從認祖歸宗後，就一直刻意疏遠這個嫂子。
    尤其是覺得正是因為二哥娶了沒有背景的她，他們雖是靳家一份子，卻還是被其他親戚瞧不起，抬不起頭。
    她臉一拉，先陳夢一步出聲，“什麽叫莫名其妙帶走，我媽是佑佑奶奶，難道還沒有接她孫子的權利？”
    “可以，但親戚也得有邊界感，這是禮貌也是規矩。”
    “你一個晚輩有什麽資格跟我媽談規矩！”
    陳夢在桌下用腳輕踢了靳念怡一下，讓她控製脾氣。
    她很注意表情管理，說話不像女兒那麽衝。
    “熹熹，佑佑是我家長孫，我也是想多跟我孫子多拉近關係，而且我不是讓楊老師跟你說了餐廳地址嗎？你也找來了呀，都是一家人，你剛才那樣說未免太生分了。”
    嗬嗬，她們真心把她一家人了嗎？
    葉熹：“您想見孫子無可厚非，但畢竟孩子是我生的，立規矩也是我這個當媽的權利。”
    靳念怡看不慣，“你這什麽態度！”
    還想往下說，卻被陳夢一個眼神逼退。
    陳夢撐著笑，“下次我給你發信息。”
    葉熹讓佑佑跟陳夢兩母女說再見，“佑佑明天還要早起，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她剛跨出門，身後就傳來靳念怡的蛐蛐聲，“媽，你幹嘛還忍著她呀，反正我二哥……”
    “噓——”陳夢壓低音量，“你少說兩句，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哥希望低調解決，鬧出大動靜對他名聲沒有好處。”
    “都怪這女人拖累我哥，他什麽才能下定決心？”
    ……
    葉熹裏包房漸行漸遠，後麵的話隨風消失在空氣中。
    還不是時候？
    是要等靳蕭然確定下家了，再甩她是吧？
    葉熹把佑佑放進車後座的兒童座椅上。
    佑佑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葉熹幫他把安全帶扣上。
    他雖然不愛說話，看似沉浸在自己世界裏，但觀察力極強。
    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葉熹的車沿著回家的濱海路一直開。
    平坦道路上，車身突然一震。
    葉熹抓緊方向盤，及時控製好方向。
    儀表盤上的胎壓警告，驟然亮起。
    她緩緩將車停靠路邊。
    回頭確定佑佑沒事，說：“媽媽下車看一眼，你乖乖的啊。”
    推開車門，海風魚貫而入，吹亂了她頭發。
    她下車用手機上的電筒，圍著車身轉了一圈。
    檢查到是右後輪癟了下去。
    幾米開外處，有個什麽東西躺在地上，發出幽幽的光。
    葉熹走過去一查究竟。
    佑佑的視線離開葉熹，隔著車玻璃看見路旁的灌木後，有兩道模糊的黑影。
    他伸手在虛空中抓了抓，那個影子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葉熹彎腰，撿起地上一把折斷的螺絲刀，路燈下看到斷口十分尖銳。
    她無奈都就近找了個垃圾桶，丟了它。
    誰這麽缺德，把這種東西亂丟路上。
    她第一時間就給靳蕭然打電話，這裏是半道，前後都沒有停站的地方，不好打車。
    希望他能來接一下他們母子。
    靳蕭然的手機，在一間大牌服裝店的貴賓廳裏振動起來。
    談妍兒正開心地坐在沙發上喝香檳，看著不遠處為她刷卡買單的靳蕭然，接受著導購員們頻頻投來的羨慕目光。
    極大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手機屏幕跳出“熹熹”兩字。
    談妍兒唇角瞬間拉平，瞥了眼收銀台，趁靳蕭然還沒回頭，快速點了拒接。
    另一頭，等待音戛然而止，葉熹失望地放下手機。
    也不糾結，轉而給拖車公司撥去電話。
    安排好後，待她轉身往回走，心尖猛地一顫！
    後車門……後車門怎麽開了？！
    一股不好的預感如海嘯般拍進她腦子。
    葉熹匆忙跑過去查看，車廂裏是空的。
    瞳孔緊縮成針！
    佑佑呢？！
    眼前刹的發黑，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頭就跟被人用重錘砸了一樣，天旋地轉。
    兒童座椅上的安全扣是開的。
    怎麽可能？她每次扣上都會檢查一遍，剛才也確定過沒問題的！
    是誰？誰帶走了她孩子？！
    “佑佑！”葉熹四下張望，聲音被呼嘯而過的車流淹沒。
    她跪地上又檢查了一遍車底，沒有。
    開始沿著濱海路的人行道狂奔！
    眼淚不停打轉，視線模糊了又清晰，聲嘶力竭，“佑佑！佑佑你在哪裏？”
    “別嚇媽媽了，你出來好不好，佑佑！！靳天佑！！！“
    她的天要塌了！
    要是佑佑有什麽三長兩短……
    越想越恐怖，心揪在一起打顫。
    忽然，餘光捕捉到一雙小腳在空中晃呀晃。
    抱孩子的是個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休閑服，肩寬腿長，擋住了孩子樣貌。
    但是葉熹記得那雙鞋。
    上麵的變形金剛標誌，和佑佑今天穿的鞋一模一樣！
    “人販子，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