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熹把佑佑帶回停車的地方，指著安全座椅。
    剛才的恐慌未散，聲音還有顫意，“佑佑，下次要有陌生人靠近你，你一定要大喊媽媽，聽見了嗎？”
    佑佑玩著手指，隻是沉默。
    葉熹克製不住怒意，情緒爆發，“你知不知道你一聲不吭地被別人帶走，媽媽有多害怕！我要是再也找不到你了怎麽辦？”
    佑佑感知到強烈的壓迫感，他還不能完全體會葉熹的不安和緊張。
    隻知道媽媽好凶。
    她說話好大聲，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麽？
    媽媽為什麽發出刺耳的聲音，然後又斷斷續續的，是在哭嗎？
    他不想惹媽媽哭。
    佑佑保護性地把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左右搖晃起來，口中反複叨念：“不哭、不哭……”
    葉熹一下止住哽咽。
    想到佑佑跟其他孩子的不同，心更痛了。
    她深吸口氣，自己先把情緒消化一道，然後安撫性地輕拍佑佑的背。
    聲音平息下來，“對不起佑佑，媽媽不該朝你大聲說話，媽媽也有責任，不該把你一個人留車上。”
    她也沒有放棄循循教導，“隻是你能不能答應媽媽，以後要是看見陌生人接近你，就馬上大喊救命或者叫媽媽，好不好？”
    佑佑在短暫停頓後，點了點頭。
    聲音奶聲奶氣的：“媽媽，我錯了。”
    葉熹快速眨眼，把眼淚憋回眼眶。
    她低頭吻了吻佑佑的臉頰，“沒事了寶貝，我們回家。”
    她抱著佑佑走了很久，才找到能停靠網約車的點。
    周圍不屬於居民區，人煙稀少。
    街邊就她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很難不提心吊膽。
    等車時，葉熹就老感覺身後有隻眼睛一直注視著他們。
    可每次轉身，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也不知是自己太敏感，還是危險躲在暗處。
    好在車來得挺快，她擺脫心魔，趕緊上了車。
    一直到網約車融入前方一片燈海後，躲在榕樹後的管易才露出個頭，撥通電話。
    “二爺，剛才我跟的這一路隻看見一個流浪漢，我怕有威脅，先給了他一個手刀，弄暈了，靳太太和孩子已經安全上車。”
    剛匯報完，迎麵而來一道刺目燈光。
    管易虛眯起眼，用手擋了一下。
    從指縫中看見靳丞宴一手掌著方向盤，從他麵前不帶減速的開過。
    就在管易懵怔中，手機裏的聲音低沉道：“自己走回去，讓我知道你敢打車，就打斷你的腿。”
    電話掛了。
    管易：……
    打那巴掌的人又不是他，他也不是故意想看見那一幕的。
    為什麽隻懲罰他一人。
    先哭。
    此刻夜深，萬家燈火。
    市中心的寫字樓同樣燈火通明，遙相呼應著城市夜色。
    奧科研發部。
    “宋總監，找到原因了！”
    這一聲跟強心針一樣，一掃全員的疲憊不堪。
    “刹車問題找到了，原來是刹車盤半徑有誤！”
    設計師小黃揮舞著手裏的一疊數據，激動地跟宋朗說：“刹車盤的半徑應該是0.33，而不是0.35，刹車力距損失控製在5.7%，問題解決了！”
    宋朗聽完小黃的話，原本欣喜的心情下墜一半。
    臉上表情想笑又笑不出來。
    造成問題的源頭居然和葉熹說的一模一樣！
    他把圖紙和數據奪過去，從頭到尾又看一遍，“你確定？”
    “是，我們以前是用0.35製式，但在這輛能源車裏，我們忽視了架構引起的重力變化，所以一開始都沒往刹車盤考慮，這份數據我和馬組長已經檢測過好幾遍了，絕對沒問題。“
    宋朗心裏卻在想：怎麽會？
    整個研發部花了這麽久時間才找出問題，葉熹一個實習生一眼就發現了？
    不，不可能。
    她無非就是運氣好，刷小聰明拿數據去套，瞎貓碰到死耗子罷了。
    石尹捶著僵硬的肩膀，終於可以下班回家了。
    沒想到實習第一天就快把她CPU都燒幹了。
    她又瞟了眼空著的那張工位，心裏尤生不滿。
    全研發部今晚都在加班，唯獨那個走後門的，一下班就拍拍屁股走人。
    這種人根本就不配來奧科。
    就算她有靠山，隻要背後不是靳師兄，她一定會想辦法要把這顆老鼠屎趕出去！
    另一邊，葉熹打了個噴嚏。
    揉揉鼻子。
    她和佑佑順利到家。
    還沒來得及換鞋，靳蕭然的質問就從客廳裏，劈頭蓋臉砸來：“你去哪兒了？我打電話也不接！”
    葉熹彎腰替佑佑卸下書包，掛到櫃子裏，語氣平靜：“沒聽見。”
    其實她聽見了的，隻是那時候他們都已經上車了，真需要他時，他又在哪兒？
    當時越想越氣，幹脆也懶得接電話。
    靳蕭然明顯不買賬，嗓音更冷了：“我媽說你早就去餐廳把佑佑接走了，這一趟也就二十分鍾，你晚了兩個小時才回家，帶我兒子去哪了？“
    他兒子？
    說得好像不是她十月懷胎生的一樣。
    葉熹上了一天班，又發生剛才的事，已經很累了，懶得和他爭辯。
    “車胎在途中被紮漏了，我們一直等拖車公司來處理。”
    靳蕭然聽她這麽一說，這才緩下火氣，覺得剛才自己聲音是大了點。
    他俯下身，捧著佑佑的頭親了一口，下意識隨口問：“佑佑沒事吧。”
    葉熹屏住一口氣。
    她不想靳蕭然知道發生的事，但也不能讓佑佑學撒謊。
    所以回來的路上並沒有教佑佑怎麽說。
    腦子裏高速旋轉，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今天我和石尹發生爭執的事，你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靳蕭然直起身，臉上柔和的神情硬朗了幾分，“妍兒姐已經跟我說了，其他兩個實習生都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你不要在別人麵前逞強，這種攻擊別人的事不準再發生第二次，要是覺得壓力大，我可以把你調到秘書部。”
    攻擊別人？
    到底誰先挑的事？
    葉熹真想笑。
    談妍兒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來，還不定背後怎麽說她的。
    算了，她本來也不是真想矯情這件事，隻是為打斷他問佑佑的問題而已。
    而且靳蕭然這態度已經先入為主，解釋也沒用。
    “研發部挺好的，我以後避著點石尹她們就是。”
    靳蕭然無能為力地歎口氣。
    她非得哪天丟人，才會認清自己到底幾斤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