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他將昨日茶攤買來的酥餅給兩個孫女做早餐。
    安頓好兩姐妹後，取出十兩銀子和戶憑貼身放好，手提起五雙草鞋，裝出滿臉愁苦的樣子出了門。
    剛走到街上。
    就看到不少人往趙三虎家的方向跑去。
    路上有血牙幫的混混在盤問路人。
    李易也被攔了下來。
    對方見是個老頭，隻是隨便問了幾句就讓他走了。
    血牙幫雖然人多勢眾。
    但趙三虎和兩個嘍囉之死，既無目擊證人，也無明顯線索，最終隻會成為無頭懸案。
    李易並未裝樣子湊過去看熱鬧，徑直去了內城。
    有三百多兩銀子的身家，帶著孫女在內城住上個幾年不成問題。
    他準備租上一間小院，直接搬去內城。
    租房的流程並不複雜。
    找牙人作保，和房東簽下租賃契約，再去官府繳納完‘租賃稅’。
    期間牙人會要點中介費，官府小吏也要份孝敬。
    隻要不在乎這點損耗，事情就相當容易。
    “您看這間院子，牆高門厚，南北通透，地處小巷中段，徑深適中，是最不易遭賊的位置，距離菜市也近...”
    牙人是個頗為精明的年輕小夥，介紹的非常詳細。
    李易進出後仔細查看了一番，對小院頗為滿意。
    “租金怎麽算？”
    牙人眼睛微亮，笑道：
    “災荒時節，房東隻願短租，一口價，每月現銀三兩，每月一續！”
    李易震驚：“這麽貴？還要現銀？”
    官方定下的1兩銀子折合1000文大錢。
    實則兌換時，每兩銀子要多值三百文。
    要知道外城區的院子每月租金才200文左右。
    這內城的房租竟貴了二十倍！
    牙人斂了斂笑容，無奈道：
    “老丈，這是行情價了，如今什麽光景？外頭動亂四起，賊匪遍地，唯有內城才能安穩。”
    “今天是三兩銀子，說不定明天就漲了，現在租不虧。”
    李易嚐試講價。
    可牙人咬死了三兩銀子不鬆口。
    他對這間小院頗為滿意，最終還是同意了下來。
    申時將過時，所有的手續走完。
    給了牙人五百文勞費，孝敬小吏五百文，租賃稅三百文。
    算下來。
    首月的租房成本高達四兩半，簡直貴的離譜！
    傍晚。
    李易鎖好院子出了內城。
    回到外城區後，他立即換了副神態。
    彎腰垂頸，愁眉苦臉。
    到了家門口。
    李易看到街坊鄰居三三兩兩的聚在街道上，互相交談。
    他耳力驚人，隻聽了幾句，就判斷出眾人還在談論趙三虎死去之事。
    畢竟此人是血牙幫頭目，身份非同尋常。
    驟然身死，對於被他欺壓的周遭住戶來說，著實是件轟動的大事。
    估計議論上半個月都不會停。
    “李叔！”
    趙鐵柱叫了聲。
    李易懶得理會，裝作沒聽見。
    沒想到趙鐵柱把聲音拔高後又連續叫了幾聲。
    “啊？”
    李易慢吞吞的轉過頭。
    “柱子你叫我？”
    趙鐵柱表情興奮。
    “李叔，趙三虎死了！”
    李易露出驚喜的表情。
    “是麽，我說今天怎麽這麽熱鬧！”
    趙鐵柱笑容斂了斂，眼裏浮現譏諷之色。
    老家夥，你高興個什麽勁？
    新來的小頭目興許還不如趙三虎呢。
    “血牙幫補來的街管中午便到了，據說叫豹哥，後天要挨家挨戶上門立規矩。”
    “下午有人來通過氣，說趙三虎剛死，數額不能晦氣。”
    李易暗自皺眉。
    所謂的立規矩其實就是上門認臉收禮錢。
    趙三虎當初每戶收了20文。
    對方說不能晦氣，意思就是禮錢要高過20文。
    見李易沉默不語，趙鐵柱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老不死的，給不出錢了吧？
    他嘿笑兩聲，陰陽怪氣的感歎道：
    “家裏還是得有個壯勞力撐門戶才行啊...”
    “要是李震沒死在外頭，哪會輪到你來操心這些事，是吧李叔？”
    他和李老頭的兒子李震年歲相仿。
    可對方竟在兩年裏養出氣血，成了過四關的高手。
    他直到現在還心存嫉妒。
    李易眸光冰冷，扭頭不答，徑直進了屋。
    趙鐵柱本想繼續問生意如何。
    卻看到對方手裏的草鞋和早上出門時一個數。
    他心裏立刻說不出的暢快。
    “感覺李老頭今天有點怪...”
    趙鐵柱喃喃自語，有些疑惑。
    但旋即就拋諸腦後，不再放在心上。
    晚上。
    李易將剩下的雞蛋、白米和紅薯都煮了。
    臘肉也都切了，讓兩姐妹美美的吃了個飽肚。
    吃完飯。
    大孫女李馨準備收拾碗筷。
    李易將兩姐妹拉到身前，低聲道：
    “丫頭，不用收拾了。”
    “咱們明早就離開外城，以後再不回來了。”
    兩姐妹大驚。
    李馨慌張道：“爺爺，咱們住的好好的，為何要搬走？可是出了什麽事？”
    災荒年間，動亂四起。
    搬離了外城又能去哪裏？
    妹妹李芮用小手緊抓李易的胸襟，小身子繃的緊緊的。
    她年齡雖小，卻也知道爺爺會做出這個決定，肯定是出大事了。
    李易露出微笑，輕聲安撫道：
    “放心吧，新家已經找好了，你們以後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也無需躲在地窖裏了！”
    新家？
    李馨聞言卻小臉煞白，淚珠簌簌下落。
    她顫聲問道：“爺爺，您是不是把我們賣了？”
    妹妹李芮聽到姐姐這麽說，小身體如抖篩般戰栗起來。
    她緊緊抱住李易的脖子，哭道：“爺爺，別賣我們，我們會聽話的！”
    李易大為疼惜。
    看來先前趙三虎的話給兩姐妹的心裏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也不怪她們如此想。
    外城區天天都有人賣兒賣女。
    牙行的馬車每次打門前過，都能嚇兩姐妹躲在屋裏半天不敢出來。
    李易目光憐惜。
    “傻孩子，你們是爺爺親手養大的乖孫兒，怎麽會賣你們呢？”
    “新家是咱們爺孫三人住，不會分開！”
    聽到爺爺如此說，兩姐妹這才止住哭泣。
    李芮抽噎道：“爺爺，是真的麽？”
    李易佯怒道：“爺爺什麽時候騙過你們？”
    兩姐妹破涕為笑，鑽到李易懷裏抱住他不願放手。
    如今爺爺是她們唯一的依靠。
    如果爺爺不要她們了，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快去睡吧，咱們過了寅時就出發，爺爺到時候叫醒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