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是訓練室第一個開燈的人。
    淩晨六點的微光透過百葉窗，在鍵盤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她指尖懸在屏幕上方，沒有急著開訓練模式，而是點開了林宇給的黑色文件夾。
    文件夾裏是三年前春季賽的賽事記錄，紙頁邊緣泛著黃，最上麵一頁是哥哥蘇哲那場“假賽”的戰報。
    數據欄裏的打野路線標注得密密麻麻，紅筆圈出的“龍坑團戰失誤”格外刺眼——那是當年裁判判定他故意放水的關鍵依據。
    蘇瑤指尖撫過紙麵，忽然注意到頁腳有個模糊的簽名，筆畫潦草，卻能認出最後一個字是“默”。
    “早啊。”門口傳來輕細的腳步聲，小輝抱著保溫杯站在門口，社恐屬性讓他不敢直視蘇瑤，目光飄向她屏幕時突然頓住，“這是……蘇哲前輩的舊戰報？”
    蘇瑤迅速合上文件夾，抬頭時已換上輕鬆的笑容：“是啊，昨天林宇哥給的，想看看前輩的戰術。”
    小輝快步走到她身邊，聲音壓得很低：“我進隊時整理過舊資料，這場比賽有問題。”
    他從背包裏掏出個舊U盤，“當時導播鏡頭切得很奇怪，龍坑團戰那段，蘇哲前輩的技能CD顯示不對，我偷偷存了原始錄像。”
    U盤插入電腦的瞬間，訓練室的燈陸續亮起。
    張浩打著哈欠走進來，瞥見蘇瑤屏幕上的錄像界麵，嗤笑出聲：“新人就是新人，看三年前的廢柴比賽能學出什麽？別等下訓練賽又拖後腿。”
    蘇瑤沒抬頭，指尖快進錄像：“廢柴能拿當年的常規賽MVP，不知道你這種連替補都穩不住的，算什麽？”
    這話戳中了張浩的痛處，他正要發作，林宇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黑色隊服領口依舊拉得整齊，他掃過蘇瑤屏幕上的暫停畫麵，目光在紅筆圈注處停了半秒，淡淡開口：“八點準時和烈火戰隊二隊訓練賽，現在自由熱身。”
    張浩悻悻地閉了嘴，轉頭卻在組隊頻道發了條消息：“等下讓新人輔助走發育路，別耽誤我和星隕哥的中野聯動。”
    蘇瑤看到消息時，小輝正緊張地戳她胳膊：“烈火二隊的輔助是省一東皇太一，特別喜歡針對新人……”話音未落，林宇的消息彈了過來：“跟我走中，不用管其他人。”
    訓練賽加載界麵彈出時，彈幕已經在蘇瑤的備用直播號裏刷滿了屏。
    她昨晚隨口提了句今天有隊內訓練賽，沒想到真有粉絲蹲守，粉色的“瑤光衝鴨”在屏幕邊緣飄著。
    【完了完了，喵神要走中輔？對麵東皇太一可是專治花裏胡哨】
    【張浩剛才的話我聽到了，故意針對新人是吧？等下輸了看他怎麽說】
    【星隕大神讓喵神跟中，這是要貼身保護啊！磕到了磕到了】
    蘇瑤沒看彈幕，指尖在孫臏和蔡文姬之間猶豫兩秒，最終鎖下了大喬。
    這個英雄容錯率低，卻能通過傳送打極限拉扯，是她藏在輔助池裏的殺招。
    “選大喬？”阿強湊過來看了眼陣容，“這英雄沒硬控，對麵東皇太一隨便咬啊。”
    “咬得到再說。”蘇瑤調了調技能按鍵位置，耳機裏傳來林宇的聲音：“一級學二技能，跟我搶中路線。”
    遊戲開局，蘇瑤操控大喬跟著林宇的不知火舞清線。
    對麵中單周瑜和輔助東皇太一蹲在河道草叢，顯然想搶二級先手。
    蘇瑤的視野剛探到草叢邊緣，就看到東皇太一的大招指示器亮了起來。
    “往後退。”蘇瑤的聲音比林宇的指令快半拍，同時按下二技能“宿命之海”。
    東皇太一果然閃現咬向不知火舞，卻在觸碰到身體的前一秒，被大喬的傳送圈包裹。
    林宇反應極快，借著傳送的短暫無敵，二技能“花蝶扇”反打周瑜，硬生生收下第一波兵線。
    “可以啊！”阿強的驚歎聲在語音裏炸開，“這波傳送卡得絕了，再慢0.1秒星隕哥就沒了！”
    蘇瑤沒說話，操控大喬走到河道草叢插眼。
    小地圖上，對麵打野裴擒虎的身影出現在己方藍buff區，而張浩的法師還在慢悠悠清線，根本沒往野區支援。
    “打野小心，裴擒虎反藍了。”蘇瑤快速打字，同時按下大招“漩渦之門”。
    金色的傳送陣在藍buff坑旁亮起時，己方打野剛被裴擒虎打殘。
    他猶豫兩秒踩上傳送，剛落地就看到蘇瑤的大喬頂著東皇太一的傷害，把藍buff搶到了手裏。
    “搶buff就算了，還敢賣我？”打野怒懟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然你連屍體都回不去。”蘇瑤的聲音很淡，“藍buff給林宇哥，他不知火舞缺藍。”說著操控大喬往中路走，路過發育路時，剛好看到張浩被對麵射手單殺。
    “輔助死哪去了？不知道來支援嗎？”張浩的怒吼聲震耳，“星隕哥你看看她，放著發育路不管，整天跟在你屁股後麵！”
    林宇的不知火舞剛收下中路河蟹，聞言轉頭清掉周瑜的血線，才慢悠悠開口：“她的大喬，比你的法師有用。”
    這句話像巴掌打在張浩臉上，他氣得直接閉了麥。
    訓練賽進行到十分鍾，蘇瑤的大喬已經拿下3012的戰績。
    她的傳送總能精準落在殘血隊友腳下，大招開團的時機更是刁鑽，好幾次在己方瀕臨團滅時，硬生生把隊友傳回家補血再反打。
    彈幕早就瘋了，粉色的燈牌刷得遮住了半個屏幕。
    【這就是野王的輔助理解嗎？大喬玩成了團隊核心！】
    【剛才搶藍那波我錄屏了！東皇太一的大咬空三次，喵神走位絕了】
    【張浩閉麥了哈哈哈！剛才不是很囂張嗎？臉疼不疼】
    轉折出現在第十五分鍾。
    對麵突然改變戰術，東皇太一全程盯著蘇瑤的大喬，裴擒虎和周瑜則瘋狂針對林宇的不知火舞。
    中路二塔被推時，林宇的血量隻剩三分之一，東皇太一的大招牢牢鎖定了他。
    “傳送！”阿強急得大喊。
    蘇瑤卻沒按二技能，反而操控大喬往龍坑跑。
    對麵五人以為她要棄隊友逃跑，紛紛追了上去。
    就在東皇太一即將咬到林宇的瞬間，蘇瑤突然按下大招，金色的傳送陣在龍坑中央亮起——她竟然把殘血的隊友全傳了過來。
    “打龍！”蘇瑤的聲音帶著穿透力，“林宇哥清掉周瑜，阿強抗傷！”
    不知火舞的扇子精準命中周瑜，大喬的一技能“鯉躍之潮”將東皇太一推開。
    阿強的呂布跳大框住三人，小輝的妲己趁機控住裴擒虎。
    原本的絕境團戰，硬生生被蘇瑤玩成了龍坑反打。
    當主宰的嘶吼聲響起時，對麵的水晶已經被林宇偷掉了一半。
    訓練賽結束的提示音響起時，訓練室裏一片寂靜。
    張浩盯著自己042的戰績，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林宇摘下耳機，看向蘇瑤的目光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大喬的傳送時機，練過？”
    “看蘇哲前輩的比賽學的。”蘇瑤關掉直播，轉頭看向張浩，“剛才說我拖後腿的，現在要不要再比比？”
    張浩猛地站起身，卻被教練李默攔住。
    他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裏拿著個保溫杯，慢悠悠開口：“新人輔助不錯，下午加練一場，跟一隊打。”
    說完瞥了眼林宇，“你也來，正好試試新的中輔聯動戰術。”
    眾人散場時，蘇瑤收拾東西的手頓了頓。
    文件夾裏的戰報被人夾了張便簽，字跡和頁腳的簽名一致，隻有簡單三個字：“龍坑有問題。”
    她抬頭看向門口，林宇的身影剛好消失在走廊盡頭。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便簽上，墨字邊緣泛著暖光。
    小輝湊過來，小聲說：“頁腳的簽名，好像是前教練的……他當年和蘇哲前輩一起離開的戰隊。”
    蘇瑤握緊便簽，指尖傳來紙張的粗糙質感。
    她想起昨晚看的錄像，龍坑團戰那幀模糊的畫麵裏，哥哥的打野刀被動明顯沒疊滿，卻被判定為“故意不輸出”。
    而前教練的簽名，像一把鑰匙，撬開了真相的第一道縫。
    走廊傳來腳步聲，林宇去而複返，手裏拿著個透明文件袋：“昨天的資料漏了這個。”
    文件袋裏是張舊照片，少年時期的蘇哲和林宇站在領獎台上，兩人中間站著個戴眼鏡的男人，胸前的工作證上寫著“教練陳默”。
    “他是我師父。”林宇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三年前辭職後，就沒人見過他。”
    蘇瑤看著照片裏哥哥燦爛的笑容，忽然想起昨晚整理遺物時，在哥哥的筆記本裏看到的話：“陳哥說，電競圈的光，從來都不是靠天賦，是靠不認輸的勁。”
    陽光穿過文件袋，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蘇瑤把照片放進文件夾，抬頭時正對上林宇的目光。
    他的眼神裏沒有了平時的清冷，反而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溫柔，像怕驚擾了什麽珍貴的東西。
    “下午加練，我還選大喬。”蘇瑤笑了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不會讓你失望的。”
    林宇喉結動了動，轉身前丟下一句：“我從來沒失望過。”
    訓練室裏隻剩下蘇瑤和小輝。
    小輝指著窗外，小聲說：“你看，樓下的梧桐發芽了，去年冬天我還以為它死了呢。”
    蘇瑤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光禿禿的樹枝上，真的冒出了點點嫩綠。
    就像三年前那場冤案壓下的真相，就像她藏在輔助身份下的野王實力，就像這電競圈裏從未熄滅的微光——即使在最深的寒冬裏，也在悄悄紮根，等著春天抽枝發芽的那天。
    她打開筆記本，在空白頁寫下：“找到陳默，就能找到真相。”
    筆尖劃過紙麵，留下清晰的字跡，像在廢墟裏種下的種子，正朝著光的方向，倔強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