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萬機之塚·紅衣引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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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死寂、沉重…如同沉入了太古玄冰的深淵。
    吳天邪的意識在無盡的黑暗中浮沉。體內仿佛有兩頭狂暴的太古凶獸在廝殺,一頭攪動著時光長河,帶來撕裂般的錯亂感;一頭散發著萬物終焉的寒意,凍結著骨髓靈魂。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僅存的清明。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卻堅韌的牽引力傳來,將他從混沌的泥沼中緩緩拉出。
    眼皮沉重地掀開一條縫。
    沒有預想中冰冷的金屬鏽蝕,也沒有歸墟的絕對虛無。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白色的、無邊無際的沙海。
    沙粒細膩如塵,卻呈現出一種沉重冰冷的灰白金屬色澤,散發著濃鬱到化不開的死寂與怨念氣息。天空是永恒的昏暗,沒有日月星辰,隻有一層厚厚的、仿佛凝固的鉛灰色怨氣之雲,低低壓下,讓人喘不過氣。
    這裏就是寂靜墳場的核心?阿箐拚死指引的“深處”?怎麽感覺更像一片…亡者的沙海?
    “呃…” 剛想動,體內那兩股衝突的力量再次躁動,如同鋼針狠狠刺入神魂!吳天邪悶哼一聲,嘴角溢出帶著點點銀藍光暈時空侵蝕)和暗黑冰晶歸墟凍結)的血液。他低頭看向自己。
    左臂的寂滅鋼骨臂黯淡無光,覆蓋的厚重甲葉上布滿了細微的裂痕,那是硬撼審判之眼餘波和體內衝突留下的創傷。新生的右臂——那副混沌暗金骨架,光澤也晦暗了許多,骨骼表麵流轉的暗紅與銀藍脈絡變得遲緩,仿佛被什麽東西壓製著。
    懷中的淵核冰冷依舊,阿箐的氣息微弱到幾乎斷絕,為了那最後的燃魂潛躍,她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左手中,淵骸之錨靜靜躺著,混沌流轉的光華盡數內斂,如同蒙塵的神兵,隻剩末端那顆“深淵之眼”偶爾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暗紅,仿佛沉睡巨獸的呼吸。
    重傷!瀕死!身懷兩顆足以引爆自身的“炸彈”,背負著紅袍最高級別的“清算者”標記!這就是他現在的狀態。
    “媽的…真夠勁…” 吳邪哥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試圖調動體內那點可憐的寂滅鋼源力修複自身。源力剛一動,立刻引動了體內的“炸彈”,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差點讓他再次昏厥。
    就在這時——
    沙沙…沙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如同無數細沙摩擦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這片死寂的沙海中顯得格外清晰。
    吳天邪猛地抬頭,凶戾的目光瞬間鎖定聲音來源!
    隻見灰白的沙丘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個約莫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
    她穿著一身破舊卻異常幹淨的大紅色襖裙,在這片死寂灰白的世界裏,紅得刺眼,紅得妖異。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如同上好的瓷器,一雙眼睛極大,瞳孔卻是純粹的、深不見底的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她赤著一雙同樣蒼白的小腳,踩在冰冷的灰白金屬沙粒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女孩懷裏,緊緊抱著一個東西——一個殘破不堪、鏽跡斑斑的金屬玩偶。玩偶缺了一條胳膊,半邊臉塌陷,僅剩的一隻眼睛空洞地望著天空。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沙丘上,用那雙純黑的、毫無感情的眼睛,“注視”著沙穀底部重傷的吳天邪。
    沒有殺意,沒有好奇,隻有一種令人心底發寒的…空洞。
    “誰?!” 吳天邪強提一口氣,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寂滅鋼骨臂本能地繃緊,掌心吞噬巨口微微裂開,散發出凶戾的氣息。雖然對方看起來隻是個無害的小女孩,但在這鬼地方出現的任何東西,都絕對不簡單!
    紅衣女孩對他的戒備和凶戾毫無反應。她隻是微微歪了歪頭,純黑的瞳孔裏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理解的疑惑?目光在他身上掃過,重點在他左手的淵骸之錨和右臂的混沌骨架上停留了一瞬。
    然後,她抬起一隻蒼白的小手,指向沙海的深處——那片鉛灰色怨氣之雲最濃、仿佛連接著大地與天空的黑暗區域。
    沒有言語,但那動作的含義清晰無比:跟我來。
    “……” 吳天邪眼神閃爍。這女孩是什麽?怨靈?精怪?墳場核心的化身?她引自己去深處,是福是禍?體內衝突的力量如同懸頂之劍,阿箐沉睡,神器沉寂,紅袍的追殺隨時可能降臨…他似乎沒有太多選擇。
    “媽的,橫豎都是死,怕個卵!” 吳邪哥眼中凶光一閃,掙紮著,用寂滅鋼骨臂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每一步都牽扯著體內的劇痛,灰白的金屬沙粒在腳下發出冰冷的摩擦聲。
    紅衣女孩見他起身,便不再停留,抱著她那殘破的金屬玩偶,轉身,邁著無聲的腳步,朝著沙海深處走去。小小的紅色身影,在這片無邊無際的灰白與鉛灰中,如同一滴凝固的鮮血,詭異而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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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天邪咬緊牙關,拖著沉重的傷體,一步一步,艱難地跟在後麵。
    沙海仿佛沒有盡頭。死寂、冰冷、沉重的怨念如同無形的潮水,不斷衝刷著吳天邪的意誌和身體。體內的時空錯亂感和歸墟寒意在這濃鬱怨念的刺激下,似乎變得更加活躍,衝突加劇,讓他幾次險些栽倒。
    前方的紅衣女孩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赤足無聲,紅色的背影在灰白的世界裏時隱時現,如同一個引路的…魂燈?
    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灰白沙粒開始發生變化。沙粒中開始夾雜著一些細小的、閃爍著幽光的金屬碎片,形狀各異,如同被歲月磨平的刀劍殘骸。空氣中也開始彌漫起一絲若有若無的、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和絕望悲愴的哀鳴,仿佛有無數場慘烈的戰爭在這片沙海之下沉寂。
    吳天邪體內的寂滅鋼骨臂微微震顫起來,仿佛受到了某種同源氣息的吸引,掌心吞噬巨口傳來微弱的渴望。這沙海之下,埋葬著難以計數的、蘊含強大金屬本源與戰魂怨念的“遺骸”!
    但他不敢輕舉妄動。體內衝突未平,貿然吞噬,無異於飲鴆止渴。
    終於,前方引路的紅色身影停下了。
    吳天邪喘著粗氣,抬頭望去,瞳孔驟然收縮!
    眼前,不再是平坦的沙海。
    一座巨大無比的、由無數斷裂神兵、破碎戰甲、巨大骸骨非人形,如同某種遠古巨獸)以及凝固的暗紅色血晶堆積而成的…山,矗立在天地之間!
    這座山,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慘烈、悲壯、衝霄怨氣!僅僅是靠近,就讓人神魂震蕩,仿佛聽到了無數戰士臨死前的呐喊、神兵折斷的悲鳴、巨獸隕落的哀嚎!山體表麵,縈繞著濃鬱到化為實質的血色煞氣和漆黑怨念,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蠕動。山巔之處,沒入那濃得化不開的鉛灰色怨氣之雲中,看不真切,隻能感受到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意誌盤踞在那裏,如同沉睡的太古凶神。
    萬機之塚! 這才是寂靜墳場真正的核心!一切怨念與死寂的源頭!
    紅衣女孩就站在這座由無盡戰爭遺骸堆積而成的巨塚腳下。她純黑的眼眸靜靜地看著這座山,蒼白的小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抱著破玩偶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緊了些許。
    她轉過身,再次看向艱難走來的吳天邪,伸出一根蒼白的手指,指向巨塚山腳下,一個毫不起眼的、被幾塊巨大斷裂劍刃斜斜遮擋的幽暗洞口。洞口漆黑,仿佛巨獸的口,散發著更加精純、也更加暴戾的怨煞之氣。
    意思很明確:進去。
    “……” 吳天邪看著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洞口,又抬頭望了望那怨氣衝天的巨塚,最後目光落在紅衣女孩那純黑得令人心悸的眼眸上。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金屬怨念氣息灌入肺腑,帶來刺骨的寒意。
    是陷阱?還是生機?
    “阿箐…等我…” 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冰冷的淵核,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寂滅鋼骨臂握緊了黯淡的淵骸之錨,拖著沉重的混沌暗金骨,一步,一步,朝著那幽暗的洞口走去。
    洞口不大,僅容一人通過。踏入的瞬間,一股遠比外界濃鬱百倍、冰冷刺骨、帶著無盡殺伐與絕望的怨煞之氣撲麵而來!吳天邪悶哼一聲,體內的時空與歸墟衝突被這極致的怨煞一激,瞬間引爆!
    “噗——!” 他再也壓製不住,一大口混雜著銀藍光塵和暗黑冰晶的鮮血狂噴而出!身體如同被撕裂,眼前陣陣發黑,踉蹌著就要向前栽倒!
    就在意識即將沉淪的刹那——
    嗡!
    他左手緊握的淵骸之錨,末端那顆“深淵之眼”晶體,猛地亮起一絲微弱的暗紅光芒!一股冰冷、貪婪、帶著同源湮滅氣息的吸力,自發地從骨刃上散發出來!
    呼——!
    如同長鯨吸水!洞口處那濃鬱得化不開的怨煞之氣,竟被這股吸力牽引,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朝著淵骸之錨瘋狂湧來!
    更奇異的是,當這股精純的怨煞之氣湧入骨刃時,吳天邪體內那狂暴衝突的時空與歸墟之力,似乎受到了某種安撫?如同兩頭被注入鎮靜劑的凶獸,衝突的烈度竟然…減弱了一絲?!
    雖然痛苦依舊劇烈,但那股足以瞬間將他湮滅的毀滅感,似乎暫時被壓製了!
    吳天邪眼中猛地爆發出精光!
    這洞裏的怨煞之氣…能中和他體內的衝突?!
    他看向洞口深處那片濃鬱得如同實質的黑暗,又回頭看了一眼洞口外。那紅衣女孩依舊靜靜地站在那裏,純黑的眼眸仿佛穿透了黑暗,“注視”著他。她懷中的破舊金屬玩偶,那隻空洞的眼睛,似乎也正對著洞口的方向。
    “原來如此…” 吳邪哥舔了舔嘴角的血跡,眼中凶光與希望交織。他不再猶豫,拖著傷體,一步步,堅定地朝著那吞噬一切的怨煞黑暗深處走去。
    洞口外,灰白的沙海上,鉛雲低垂。
    紅衣女孩抱著她的玩偶,赤足立於萬機之塚前,如同一尊小小的、凝固的紅色墓碑。
    純黑的眼眸深處,倒映著洞口消失的最後一點身影,一絲難以察覺的、如同漣漪般的波動,悄然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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