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章 你不如……殺了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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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歐陽世稷猛地扶住保險櫃邊緣,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劇烈地嘔吐起來,直到吐出膽汁,喉嚨裏泛起苦澀的灼痛感,才稍稍緩解。
    “少爺。”安南站在門口,看著他狼狽的模樣眼眶通紅,聲音哽咽,“找個好地方,讓小小少爺們入土為安吧。您這樣...真的太苦了,該放下了。”
    “閉嘴——”歐陽世稷猛地抬頭,眼底布滿紅血絲,聲音嘶啞得不像他自己,“他們還那麽小,獨自躺在冰冷的地下,會害怕的。”
    安南紅著眼眶低下頭,心裏滿是酸楚。
    他不懂,那還隻是兩個小小的胚胎,哪裏會知道害怕?
    可少爺卻固執地將他們當作真正的孩子來疼愛,每天都會來書房看一眼,給玻璃罐換新鮮的福爾馬林,還會輕聲跟他們說話,就像在哄睡年幼的孩子。
    隻有他知道,少爺常說,這兩個孩子是他的罪,是他強行將顧小姐禁錮在身邊的報應。
    他還曾在醉酒後喃喃自語:“如果這兩個孩子是霍雲霆的,笙笙一定會歡天喜地地迎接他們,不會像現在這樣,恨他們,恨我……”
    “少爺,”安南再次勸道,“孩子連形都未成就,您這樣——”
    “你懂什麽!”歐陽世稷突然嘶吼,眼眶血紅,“若還活著,現在都能胎動了!他們會踢會打嗬欠,會感知這個世界!”
    他本來,都要當爸爸了。
    連名字都想好了無數個——男孩的,女孩的,寫滿了一張又一張紙。
    他算過她的預產期,知道雙胞胎容易早產,所以從她確診懷孕那天起,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應酬,寸步不離地守著她,連集團的緊急會議都盡量在竹園召開,就是怕她一時衝動,做出傷害孩子的事。
    可偏偏就在那天,偏偏就那麽巧。
    海外分公司突發危機,視頻會議解決不了,他不得不親赴總部。
    臨上車前,他反複叮囑傭人:一步也不能離開少奶奶。
    可僅僅十幾分鍾,他就接到了傭人的緊急電話,等他瘋了似的趕回來,隻看到她從二十米高的天台一躍而下的背影。
    他眼睜睜看著她像片破碎的葉子,重重摔在樓下的草坪上,鮮血瞬間染紅了綠色的草地。
    那一幕,成了他此生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魘,午夜夢回,總能讓他從噩夢中驚醒,渾身是汗。
    顧安笙,我該拿你怎麽辦?
    你不如……殺了我算了。
    讓我獨自一人承受這撕心裂肺的痛楚,你真的...沒有心。
    歐陽世稷抱著一瓶威士忌,背抵保險櫃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灌著烈酒,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壓下心口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自三個月前她縱身一躍、送走兩個孩子那天起,他就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著,隻能用酒精來麻痹自己。
    否則,一旦進入夢鄉,夢裏全都是她倒在血泊裏,奄奄一息的模樣。
    要麽就是兩個孩子在他耳邊輕輕哭訴的場景。
    比起身體的煎熬,精神的折磨更加讓他痛苦。
    第三天清晨,顧安笙的高燒終於退了。
    她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手背上還掛著點滴。
    剛想撐起身子,安南連忙上前扶住她:“顧小姐,您終於醒了!您快去看看少爺吧,他....”
    她喉嚨幹得冒火,勉強咽了口唾沫,才艱難地問,“他怎麽了?”
    “少爺將自己關在書房裏,不吃不喝已經兩天兩夜了。”
    顧安笙心頭一緊,毫不猶豫地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針管,強撐著虛弱的身體下了床:“帶我去見他。”
    推開書房門的瞬間,刺鼻的酒味夾雜著煙味撲麵而來,幾乎要將人熏暈。
    歐陽世稷頹坐在保險櫃前的地毯上,頭發淩亂地垂在額前,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他麵前堆滿了空酒瓶和煙頭,曾經不可一世的身影此刻蜷縮著,透著一股死寂的荒涼。
    門被推開的瞬間,一束晨光刺破室內的黑暗,落在他身上。
    “滾出去。”他頭也不抬,聲音嘶啞得像玻璃碎在喉間。
    顧安笙站在門口,身體因極度虛弱而微微發抖,卻固執地不肯離開:“不是你說的麽,我永遠別想著逃離你的地獄?”
    歐陽世稷猛地抬眸,猩紅的眼死死盯住她,嘴角勾出陰冷弧度:“這句話,你倒記得清楚。”
    他幾步走到她麵前,抬手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語氣刻薄:“我跪下來求你留下孩子時說的話,你怎麽就當了耳旁風?”
    “我也很後悔……”顧安笙垂下頭,聲音顫抖著,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燙得他指尖一顫。
    “別用你那鱷魚的眼淚惡心我。”他冷笑,指腹狠狠碾壓著她的唇瓣,“午夜夢回時,你可會夢到那兩個孩子來向你索命?你可會為他們的死,感到一絲一毫的愧疚?”
    字字誅心,句句剜骨。
    顧安笙渾身發抖,牙齒打顫,幾乎站不穩。
    歐陽世稷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異常,卻仍狠心說出更刻薄的話:“不過你這女人沒有心,想必也不會為此愧疚...”
    他的眼睛紅得嚇人,聲音卻詭異的溫柔下來,“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麽嗎?”
    他緩緩俯身,薄唇緊貼在她耳邊,一字一頓,帶著地獄般的陰冷:“我想掐死你,然後抱著你的屍體,一起下地獄,去陪我們那兩個可憐的孩子。”
    話音落地,她眼前猛地閃回前世畫麵——暴雨夜,他跪在墓前徒手刨土,十指白骨森森,卻瘋魔般笑著:“笙笙,我來陪你……”
    回憶與現實重疊,鮮血與雨水交融。
    最後一根稻草壓下。
    她瞳孔驟然渙散,身子像斷線的紙鳶,軟軟滑倒。
    歐陽世稷僵在原地,看著她蜷成小小一團,像被摔碎的瓷娃娃。
    怒火霎時被鋪天蓋地的恐慌取代。
    “別裝——”聲音卡在喉嚨裏,啞得變了形。
    她已毫無聲息地昏厥在地,麵白如紙。
    “顧安笙!”男人猛地俯身,一把將人打橫抱起。
    掌心裏傳來的冰涼讓他心髒狠狠抽搐,嗓音嘶啞得變了調,“叫醫生——!”
    懷裏的女人輕得像一片羽毛,呼吸微弱得隨時會斷。
    他死死咬住後牙槽,下頜線繃出淩厲弧度,粗暴地扯下自己西裝裹住她,動作卻又小心得像捧著隨時會碎的琉璃。
    旋轉樓梯被他三兩步跨完。
    主臥的門被肩撞開,他把人平放在那張曾同枕共眠的大床上,掖好被角,掌心仍貼在她頸側確認脈搏——微弱,卻真實。
    顧安笙無意識地抓住他的手指,唇瓣輕輕開合,卻隻剩氣音般的囈語。
    男人側身躺下,連人帶被摟進懷裏,低頭吻在她冷汗浸濕的額際,動作輕得仿佛怕碰碎她,與他陰鬱的神情形成詭異對比。
    修長指節一遍遍梳理她汗濕的長發,溫柔得近乎虔誠。
    若有若無的體香鑽進鼻腔,他情難自抑地俯身,含住她冰涼的唇,齒尖輕咬——血珠滲出,他在鐵鏽味裏嚐到甘霖,貪婪地吮吸,像要把她的氣息刻進骨髓。
    恰在此時,門被急促推開——
    “少爺,醫生來了——”安南的聲音戛然而止。
    昏黃燈光下,男人覆在女人上方,唇瓣相貼,血色瀲灩,病態而旖旎。
    老臉一紅的管家慌忙後退,“砰”的一聲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