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主殿那燙臉的表彰大會總算散了場，可我覺著吧，俺這臉皮算是徹底焊死在青雲門恥辱柱……啊不，是光榮榜上了。頂著個新出爐的“情緒研究司司主”頭銜，懷裏揣著那本空白的《情緒研究司工作手冊》封皮還是騷包的粉紅色），我站在殿外廣場上，感覺風兒都有些喧囂。
    “張~司~主~” 黃靈兒那帶著戲謔的甜膩嗓音在我身後響起，“新官上任三把火，準備先燒哪兒啊？”
    我回頭，隻見火靈兒、蘇瑤、黃靈兒，三位風格迥異的美女師姐妹）正齊刷刷地看著我，眼神裏那叫一個內容豐富——有同情，有好奇，有看好戲，還有那麽一絲絲……躍躍欲試？
    “燒……燒啥燒！”我沒好氣地嘟囔，“掌門也真是的，讓俺去調解啥感情糾紛？這玩意兒是能調解的嗎？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
    火靈兒抱著胳膊，哼道：“誰讓你現在是‘情緒專家’呢？專業對口嘛！”
    蘇瑤師姐淡淡補充：“既是職責，當盡力而為。”
    黃靈兒更是唯恐天下不亂：“走走走！張司主，我們給你當助理！保證把你這第一炮打響！呃……是工作第一炮！”
    我看著她仨，一個比一個難搞，這哪是助理，分明是三位祖宗！可沒等我拒絕，她們已經一左一右一後地“架”住了我，朝著講道堂的方向“押送”過去。
    講道堂偏殿，就是劉長老給我臨時劃撥的“情緒研究司”辦公地點。好家夥，門口還真等著兩位當事人呢！
    一位是器宇軒昂、但此刻眉頭緊鎖、眼帶血絲的男弟子，叫趙鐵柱這名字跟他氣質不太搭）。另一位是容貌清秀、卻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弟子，叫柳依依。倆人中間仿佛隔著一條無形的楚河漢界，氣氛那叫一個凝重。
    旁邊還圍了一圈講道堂的吃瓜群眾，伸著脖子看熱鬧。
    “張司主來了！”
    “快看！還有火師姐、蘇師姐、黃師妹！”
    “這下有樂子看了！”
    我硬著頭皮，在三位“美女助理”的簇擁下，走進了我那嶄新的、除了幾張桌椅啥也沒有的“司主辦公室”。
    “坐……都坐。”我招呼那兩位苦主，自己先在主位坐下，感覺屁股底下跟有針紮似的。
    趙鐵柱和柳依依互相瞪了一眼，別別扭扭地坐下了。
    “那啥……情況俺都聽說了。”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專業點，“二位是因為……一位叫小芳的女弟子，鬧了點矛盾？”
    趙鐵柱猛地抬頭，梗著脖子道：“司主明鑒！我與小芳師妹兩情相悅！是柳依依她胡攪蠻纏！”
    柳依依“哇”一聲又哭開了，指著趙鐵柱：“你胡說！明明是你見異思遷！當初追我的時候說的比唱的好聽，現在遇到更年輕漂亮的小芳，就嫌我是黃臉婆了！嗚嗚嗚……”
    “誰嫌你是黃臉婆了！你講講道理！”
    “我不講道理？你才不講道理！”
    得，這就吵上了。我腦袋瞬間大了一圈。
    “停！停停停！”我趕緊拍桌子，“都冷靜點！咱們這是情緒研究司，不是菜市場！要講道理，擺事實！”
    我看向趙鐵柱：“你說你倆兩情相悅，有啥證據不？比如……情書？信物？或者一起做過啥浪漫的事兒？”
    趙鐵柱愣了一下，撓撓頭：“浪漫……俺上次幫她砍了三天柴，算不算？”
    我：“……” 算你個頭！這哥們兒腦子是鐵打的吧？
    柳依依哭得更凶了：“砍柴？！我過生辰你都沒送過我東西！就送過一根你自己削的醜木簪子！”
    “那木簪子是俺親手做的！心意無價！”
    “醜就是醜！”
    眼看又要吵起來，我趕緊轉移話題，問柳依依：“那你覺得，他咋樣才算對你好？”
    柳依依抽泣著：“起碼……起碼得像對門王師兄對他道侶那樣，陪她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趙鐵柱一臉懵逼：“看星星？那玩意兒有啥看法？晚上不睡覺啊？還詩詞歌賦？俺就會背《基礎煉氣訣》！”
    我以手扶額，感覺這調解難度堪比讓魔修立地成佛。
    一直旁觀的黃靈兒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湊到我耳邊低聲道：“張司主，你這不行啊，太溫和了！看我的！”
    她站起身，走到兩人中間，叉著腰，像個經驗豐富的居委會大媽：“你！趙鐵柱！榆木疙瘩腦袋！女孩子是要哄的！光砍柴有啥用？你得說點好聽的！比如‘依依你今天真好看’，‘都是我不好’之類的！”
    趙鐵柱臉憋得通紅，半天擠出一句：“依……依依……你……你今天……臉沒洗？”
    “噗——！”外麵圍觀的弟子直接笑噴了。
    柳依依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黃靈兒也噎住了，翻了個白眼，敗下陣來。
    火靈兒看不下去了，一把推開黃靈兒，鞭子往桌上啪地一放，柳眉倒豎：“囉嗦什麽！依我看，就是欠揍！趙鐵柱，你移情別戀，該打！柳依依，你遇人不淑還糾纏不清，也該醒醒腦子！打一頓就都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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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鐵柱和柳依依被她嚇得一哆嗦，齊齊往後縮。
    我趕緊拉住火靈兒：“姑奶奶！你這是調解還是執法啊？快收了神通吧！”
    蘇瑤師姐全程冷眼旁觀，此時才淡淡開口：“情之一字，本就虛妄，徒擾心神。不若各自修行，斬斷塵緣，方得清淨。”
    趙鐵柱和柳依依聽得一臉茫然，顯然沒get到冰山頂的境界。
    我這正一個頭兩個大呢，我那四個不安分的分身，不知道啥時候也摸到了辦公室窗外，扒著窗沿看熱鬧。
    憤怒分身紅臉彪）甕聲甕氣地喊：“老大！跟他廢什麽話！讓俺進去，一拳一個，保證他們啥情緒都沒了！”
    悲傷分身白衣彪）抹著眼淚：“嗚嗚……好可憐……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樂仙分身七彩彪）搖頭歎息：“俗世情愛，皆是枷鎖。”
    尷尬分身灰衣彪）縮在後麵，小聲嗶嗶：“俺覺得……他倆站一起……挺尬的……”
    我：“……” 你們是嫌不夠亂是吧！
    辦公室裏頭，趙鐵柱和柳依依還在那互相指責，翻舊賬，從誰先看上誰，到上次吃飯誰付的靈石，雞毛蒜皮，陳穀子爛芝麻，聽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三位“美女助理”方法用盡，反而讓場麵更混亂。
    就在我感覺快要爆炸，恨不得自己也加入戰團的時候，懷裏的情核突然微微一動。
    我下意識地集中精神，感知著趙鐵柱和柳依依身上散發出的情緒波動。
    咦？
    不對勁啊。
    趙鐵柱表麵上怒氣衝衝，指責柳依依，但他情緒深處，除了憤怒，好像還隱藏著一絲……愧疚和不安？而柳依依雖然哭得傷心，但那悲傷底下，更多的是一種不甘和被背叛的委屈，反而沒有多少對趙鐵柱本身的……憎恨？
    這倆人……好像都不是真的想徹底撕破臉？更像是在賭氣？在試探？
    一個大膽且不靠譜）的想法在我腦子裏成型。
    我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響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連窗外看熱鬧的分身們都縮了縮脖子。
    “都別吵了！”我大吼一聲，拿出當年在宗門大典上喊“我是哥哥真愛粉”的氣勢，“聽本司主判決！”
    辦公室裏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指著趙鐵柱，痛心疾首狀：“趙鐵柱！你口口聲聲說與小芳兩情相悅，但你捫心自問，你對柳依依，就真的一點舊情都沒有了嗎？你剛才情緒波動裏那絲愧疚，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本司主的法眼！”
    趙鐵柱渾身一震，張了張嘴，沒說出話，眼神有些躲閃。
    我又指向柳依依，語氣放緩：“柳師妹，你也別光顧著哭。你委屈，你不甘，但你真就恨他入骨，希望他身敗名裂嗎？你情緒深處那份不舍，本司主也感受到了！”
    柳依依的哭聲戛然而止，愣愣地看著我，臉上閃過一絲被說中心事的慌亂。
    我趁熱打鐵，開始滿嘴跑火車，把從情核感知到的那點東西無限放大，結合我看過的凡間話本子裏的橋段，開始了即興表演：
    “要我說！你們這就是典型的‘失去才懂得珍惜’！趙鐵柱，你追小芳，是不是因為她身上有柳依依沒有的新鮮感？柳依依，你抓著不放，是不是因為不甘心自己付出的感情打了水漂？”
    “你們捫心自問，拋開那個小芳，拋開那些雞毛蒜皮，你們心裏，真就完全沒有對方的位置了嗎？”
    “感情不是買賣，不是誰付出多誰就有理！是需要溝通，是需要理解的！”
    “今天，本司主就給你們一個機會！趙鐵柱，你現在，當著大家的麵，說出柳依依的三個優點！柳依依，你也說出趙鐵柱的三個優點！不許思考！立刻！馬上！說不出來，就證明你們心裏根本沒對方，趁早散夥，別互相折磨了！”
    我這番連哄帶嚇、歪理邪說夾雜著一點真情實感的“判決”，直接把所有人都幹懵了。
    趙鐵柱和柳依依更是麵麵相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快說！”我催促道，同時悄悄給窗外的尷尬分身使了個眼色。
    尷尬分身心領神會可能也沒領會，但他擅長這個），默默地、緩緩地，把他那件剛得到的“隱形匿跡鬥篷”，披在了身上……然後，他整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一點點變淡，消失……
    這詭異的一幕，讓原本就緊張的兩人更是心裏發毛。
    趙鐵柱咽了口唾沫，看著柳依依，結結巴巴地開口：“她……她做飯好吃……上次給我做的靈穀餅，俺……俺沒舍得吃完……”
    柳依依愣了一下，看著趙鐵柱，也小聲嘟囔：“他……他其實挺老實……上次執行任務，他把唯一的護身符給了我……”
    “還有呢！”我趕緊追問。
    “她……她脾氣其實挺好的，是俺老惹她生氣……”
    “他……他修煉很刻苦，就是腦子有點軸……”
    “第三個！”
    兩人憋得臉紅脖子粗，互相看著，眼神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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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趙鐵柱像是豁出去了，大聲道：“她……她哭起來……也挺好看的！”
    柳依依“哇”一聲又哭了，但這次好像不太一樣，她一邊哭一邊罵：“你這個呆子！誰要你說這個！你……你砍柴的樣子……最傻了！但是……但是……”
    她“但是”了半天，也沒說出下文，但那股劍拔弩張的氣氛，莫名其妙就緩和了不少。
    辦公室裏外，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這神轉折整不會了。
    我暗暗鬆了口氣，感覺後背都濕了。媽的，這調解比打架累多了！簡直燙腦子！
    我正準備再說點啥鞏固一下成果，隻見那趙鐵柱忽然撓了撓頭，對還在抽泣的柳依依甕聲甕氣地說：“那……那啥……要不……俺以後……也多陪你看星星？”
    柳依依抬起淚眼，瞪了他一眼，沒說話，但也沒反駁。
    得，看來這倆人，自己就能接著往下整了。
    我趕緊起身，一臉“深藏功與名”的表情：“看來二位已有所悟。既如此，本司主便不多打擾了。記住，感情之事，貴在坦誠溝通，莫要意氣用事。退堂……啊不，散會！”
    說完，我趕緊給三位還在發愣的“美女助理”使眼色，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讓我心力交瘁的調解現場。
    身後，還能隱約聽到趙鐵柱和柳依依低聲交談的聲音，以及窗外我那四個分身嘀嘀咕咕的議論：
    “老大這就……搞定了？”
    “好像……是？”
    “用的啥法子？”
    “沒看懂……但好像很厲害尬）的樣子……”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感覺靈魂都被掏空了。
    這情緒研究司司主的活兒……
    真他娘的不是人幹的啊！
    這才第一個案子，就差點把俺cpu幹燒了！
    往後這日子，可咋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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