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俺這情緒研究司莫名其妙成了青雲門“情感問題指定谘詢點”，日子就沒消停過。每天一開門，外頭排隊的女弟子比坊市搶購限量版法器的還多！鶯聲燕語，香風撲麵，不知道的還以為俺這兒改行開繡樓了。
    三位美女助理的臉色，也從最初的看熱鬧，逐漸變成了鍋底黑。火靈兒手裏的鞭子這幾天磨損率急劇上升，黃靈兒給我泡的茶從辣味升級到了苦瓜味，蘇瑤師姐周圍的寒氣已經能凍死蒼蠅了。俺這辦公室，一半是春天，一半是寒冬，冰火兩重天，那叫一個刺激。
    我每天被那些“他到底愛不愛我”、“師兄為什麽不多看我一眼”的問題轟炸得頭暈眼花，感覺自己這幾百年攢下的那點修仙知識，全用在研究凡間話本子裏的狗血橋段上了。情核倒是飽餐各種情緒，壯實了不少，可俺這精神，日漸萎靡。
    就在我琢磨著是不是該裝病請假，去寒潭底下躲幾天清靜的時候，更大的“驚喜”從天而降——字麵意義上的“從天而降”。
    這天，我們剛送走一位因為道侶送的簪子不夠好看而哭了半個時辰的女弟子，辦公室上空突然祥雲匯聚，仙樂飄飄！還是上次那兩位表情嚴肅的仙官，駕著雲頭，緩緩落下。
    “張司主，接旨！”麵白無須的仙官再次展開金光絹帛。
    我心裏咯噔一下，又咋了？玉帝老爺子不會覺得俺這“明心見性”幹得不錯，又要加擔子吧？可別再給俺發塊“姻緣之神”的匾了，俺受不起啊！
    “察下界青雲門情緒研究司，自授仙匾以來，恪盡職守，於梳理情愫、安撫人心，頗有建樹……”仙官照本宣科，念到“頗有建樹”時，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然，天庭律法森嚴，仙官考績，不容懈怠。特命‘巡值功曹’下界，於三日之後，考核爾司近期功過，核定仙匾去留！望爾等早作準備，莫負天恩！”
    考核？！仙匾去留？！
    我腦子裏“嗡”的一聲，差點沒站穩！俺這破司，成立還沒幾個月，正經業務沒幹幾件，整天淨處理些雞毛蒜皮、情情愛愛的破事兒，這要是被天庭來的大仙一看，還不直接把俺這“明心見性”的牌子摘了當柴火燒？！說不定還得治俺一個“褻瀆仙職”之罪！
    仙官宣完旨，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自求多福”），便駕雲走了，留下我們一群人在原地風中淩亂。
    辦公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黃靈兒才顫聲開口：“考……考核？巡值功曹？那可是天庭正神！專門稽查各方仙官政績的！”
    火靈兒也傻眼了：“咱……咱們最近幹的這些事兒……能算政績嗎？”
    蘇瑤師姐眉頭緊鎖，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我那四個分身更是慌成一團，憤怒分身氣得原地轉圈，悲傷分身直接開哭，樂仙分身唉聲歎氣，尷尬分身……他又想把鬥篷穿上了。
    “完了……全完了……”我一屁股癱在椅子上，感覺仙生一片灰暗，“俺就知道！這仙匾它燙手！這下好了，考核不過，牌子收回，俺說不定還得被貶去禦馬監喂馬！”
    “現在說這些喪氣話有啥用！”火靈兒最先反應過來，一拍桌子，“還有三天！趕緊想辦法！把咱們的‘政績’整理出來！”
    對！政績！得讓功曹看到俺們的價值！
    我們立刻行動起來，翻箱倒櫃，開始整理“工作成果”。
    結果這不整理不要緊，一整理，更絕望了！
    案卷記錄如下：
    《關於成功調解趙鐵柱、柳依依情感糾紛並促進其關係升溫的報告》附：鐵劍一把、靈蜜糕包裝紙若幹作為“物證”？）
    《關於處理烈焰獒“旺財”跨物種單相思心理疏導案例總結》附：被旺財口水沾染的牡丹花瓣一片）
    《關於成功安撫因煉丹失敗導致抑鬱弟子並助其重拾信心的記錄》附：賠償丹爐費用賬單一張）
    《茅廁坍塌事件調解及重建工作報告》附：張三李四打掃茅廁排班表）
    《近期女弟子情感谘詢業務量統計表》厚厚一遝，記錄著各種“他愛不愛我”、“我美不美”的奇葩問題）……
    看著這堆“政績”，我們所有人都沉默了。這玩意兒要是呈給巡值功曹看，他會不會直接一道天雷把俺們這司給劈了？
    “不行！這些肯定不行！”黃靈兒急得直跺腳，“得找點……上檔次！能體現我們‘明心見性’、梳理七情高大上作用的案例！”
    “上哪兒找去？”我哭喪著臉，“咱們幹的都是這些接地氣的活兒啊！”
    “有了！”火靈兒眼睛一亮，“七情使者！咱們不是抓了七情使者，瓦解了幽冥老祖的陰謀嗎？這可是實打實的大功一件！”
    對呀！怎麽把這茬忘了！擒拿魔修，保衛宗門，這絕對是金光閃閃的政績！
    我們立刻調出關於抓捕七情使者及其黨羽的全部卷宗，準備大書特書。
    然而，當我們重溫那些卷宗記錄主要是幽苒提供的留影石備份）時，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澆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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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錄裏是啥？
    是憤怒分身嗷嗷叫著王八拳亂掄！
    是悲傷分身抱著椅子腿嚎啕大哭！
    是樂仙分身仙氣飄飄地點穴！
    是尷尬分身兩次用牡丹裙套頭，以及站在宅院門口“尬”跑魔修的“英姿”！
    最後搞定七情使者，還是靠大家被剝奪情緒後反彈爆發的混亂情緒，以及尷尬分身那精準一摔……
    這過程……它不仙風道骨啊！它甚至有點……猥瑣？這要是讓巡值功曹看了，會不會覺得俺們青雲門行事風格有問題？連帶著質疑玉帝賜匾的眼光？
    “要不……咱們潤色一下？”黃靈兒試探著問，“比如，把老怒的拳頭寫成‘蘊含至陽至剛之氣的降魔拳法’？把老悲的哭聲描述成‘蘊含大道悲音的度化之術’？把老尬的摔跤……呃，這個有點難……”
    我們看著留影石裏尷尬分身那標準的平地摔，集體沉默了。這玩意兒咋潤色？寫成“以無上心鏡映照萬物，於不經意間勘破虛妄，一招製敵”？
    扯淡嘛這不是！
    三天時間，就在我們焦頭爛額、試圖從一堆雞毛蒜皮和尷尬社死中挖掘“閃光點”的徒勞努力中，飛快流逝。
    考核的日子，終於到了。
    這天，我們全體成員，包括三位美女助理和四個分身，都換上了自己最體麵的衣服雖然我那四個分身穿上正經衣服後顯得更怪異了），早早地守在辦公室門口，如同等待審判的囚徒。
    日上三竿，天空再次祥雲匯聚。這一次，雲頭上除了那兩位熟悉的仙官，還多了一位身著朱紫官袍、麵容古板、眼神銳利如鷹的老者，手持一卷玉冊，不怒自威。想必就是那位“巡值功曹”了。
    我們趕緊躬身相迎：“恭迎上仙！”
    巡值功曹降下雲頭，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我們身上掃過，尤其是在我那四個分身身上停留良久，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免禮。”他聲音平淡，卻自帶一股威壓，“本官奉旨考核，爾等可將近期司務卷宗，呈上一觀。”
    我心髒砰砰直跳，硬著頭皮，將我們“精心”整理主要是挑揀和美化）過的卷宗，雙手奉上。
    功曹接過玉冊，神識沉入，開始翻閱。
    辦公室裏靜得可怕，隻能聽到我們幾個緊張的呼吸聲，以及悲傷分身壓抑的抽泣聲。
    功曹看著卷宗，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古井無波，逐漸變得……有些微妙？他時而挑眉，時而抿嘴，看到某處時，甚至抬手揉了揉眉心。
    當他看到關於抓捕七情使者的“美化”報告，以及旁邊附帶的留影石時，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頭，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我：
    “張司主……”
    “弟子在！”我趕緊應聲，後背冷汗都下來了。
    “這卷宗所述……擒拿七情使者，乃是以‘至陽拳法’、‘悲音度化’、‘心鏡製敵’等手段？”功曹的語氣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
    “是……是的！”我頭皮發麻，隻能硬撐。
    功曹沒說話，隻是默默地將那枚留影石激活了。
    頓時，辦公室裏光影閃爍，再現了當時抓捕七情使者的“盛況”——憤怒分身的王八拳，悲傷分身的抱腿哭，尷尬分身的裙子套頭和終極一摔……
    三位仙官：“……”
    我們：“……”
    空氣死寂。
    完了！全完了！我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仙匾被收回、自己被發落的命運。
    然而，預想中的雷霆震怒並沒有到來。
    隻聽那巡值功曹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仿佛在極力平複某種情緒。他指著留影石裏尷尬分身那驚世駭俗的一摔，語氣古怪地問：
    “此……‘心鏡製敵’，也是爾等情緒研究司的……獨門秘術？”
    我：“！！！”
    我猛地睜開眼，看著功曹那雖然古板但似乎並沒有怒意的臉，福至心靈，脫口而出：“回上仙！正是！此乃我司研究之‘尷尬大道’應用於實戰之初步成果！旨在以極致之尷尬，擾亂魔頭心神，破其功法平衡！雖形式……略顯不羈，然效果顯著！”
    我這話一說出來，自己都覺得臉紅！這他娘的臉皮厚度，快趕上宗門護山大陣了！
    功曹聞言，再次沉默了。他看看我，又看看那還在播放的留影石，再看看門外那“明心見性”的仙匾，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另外兩位仙官也是拚命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顯然憋笑憋得很辛苦。
    良久，功曹才合上玉冊，用一種仿佛吃了蒼蠅又不得不咽下去的語氣說道：“嗯……雖行事……不拘一格，然確有其效。擒拿魔修，護衛宗門，此功不假。至於平日司務……”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厚厚一遝情感谘詢記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梳理情愫，安撫人心，亦屬‘明心見性’之範疇。雖與常規仙司有別，倒也……獨具特色。”
    他最後這四個字，說得那叫一個艱難。
    “本次考核，暫且……通過。”功曹終於做出了判決，“仙匾可留。望爾等日後……嗯，揚長避短，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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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他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對著兩位同僚使了個眼色，三人駕起祥雲，逃也似的升空而去，那速度比來的時候快了一倍不止！
    我們站在地上，看著迅速消失在天邊的祥雲，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這就……通過了？
    靠著那堆雞飛狗跳、尷尬社死的“政績”，居然……混過去了？
    巡值功曹那最後的表情，是認可還是被俺們膈應走了？
    辦公室裏再次陷入詭異的寂靜。
    半晌，黃靈兒才猛地跳起來，歡呼道：“過啦！我們過啦！仙匾保住啦！”
    火靈兒也長舒一口氣，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嚇死老娘了……”
    蘇瑤師姐緊繃的神情也鬆弛下來。
    我那四個分身更是抱在一起主要是憤怒分身抱著其他三個），又哭又笑。
    我癱坐在地上，感覺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了。這考核，比跟七情使者打一架還累！它燙的不是仙生，是俺的良心啊！
    回頭看著門外那曆經“考核”依舊巍然不動的“明心見性”仙匾，在陽光下散發著更加“璀璨”刺眼）的光芒，我心情複雜。
    得。
    這牌子，算是徹底焊死在俺們情緒研究司了。
    往後，俺們這“不拘一格”、“獨具特色”的仙生，怕是得在這塊燙金牌匾的照耀炙烤）下，一路火花帶閃電，直奔那更加不可預知的未來了！
    媽的，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主要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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