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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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檸隻想同江氏親近,可不想蘇瞻在她房裏。
    與江氏說了幾句,便口稱身體疲累,想休息。
    江氏摸摸她的頭,讓她安心躺下。
    江氏要走,蘇瞻這外男也就沒有了留下的理由。
    等男人一走,薛檸便直接下了床,赤腳走到窗邊,望著他們母子倆漸行漸遠的背影。
    大雪紛紛揚揚,將庭院覆了一層雪白,同樣是快要年關的冷日子。
    但現在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阻止了那一杯春酒。
    改變了自己嫁給蘇瞻的命運。
    她再也不會枯守空閨十年,再也不會滿心滿眼的等著蘇瞻來施舍她一點兒可憐的愛。
    這一次,她要親手,將蘇瞻推出她的世界。
    她要徹徹底底為自己活一場。
    薛檸止不住的歡喜起來,眉眼彎起,隻覺胸口一陣前所未有的舒暢。
    “寶蟬!”
    “姑娘,奴婢在熬藥呢!”
    寶蟬從小廚房裏探出腦袋來,見自家姑娘竟光著腳丫子,氣得小臉都紅了。
    “姑娘,你都落了水了,怎麽還不穿鞋?”
    薛檸開心極了,赤腳跑出屋子,將如今還身材豐腴的寶蟬抱進懷裏,紅著眼道,“寶蟬,我餓了,我們今晚一起吃一碗陽春麵罷,不不不,我們每年都要一起吃陽春麵……每年……每一年都要一起……”
    “姑娘在說什麽胡話?”寶蟬不明所以,被少女暖烘烘的身體抱住,隻覺得渾身不自在,姑娘自老爺夫人世子去世後,便對任何人都沒那麽親近了,除了對蘇世子,“侯府什麽好吃的沒有,姑娘怎的就要吃陽春麵?”
    薛檸將下巴擱在寶蟬肩頭,眼淚啪嗒啪嗒的落。
    是啊,宣義侯府金尊玉貴,什麽珍饈美食沒有?
    隻要她不越矩,不強求,她會是最尊貴的侯府小姐。
    將來蘇瞻做了內閣首輔,她還能在他的庇護下,嫁一個平凡老實的好人家,過得舒服自在。
    想清楚這一切,薛檸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她今年及笄,至多明年,江氏也會著手準備為她相看了。
    這一次,她偏要嫁一個喜歡自己的男人,體會體會被人愛著的滋味。
    寶蟬禁不住薛檸的央求,到底下了兩碗麵來。
    主仆二人背著其他丫頭婆子,躲在燃著金絲炭的屋子裏心滿意足地吃了小半個時辰。
    寶蟬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說,“聽說秀寧郡主喝了酒,身子不爽利,在府上住下了,院子就在世子旁邊呢。”
    薛檸埋頭吃麵,隻當沒聽見,“嗯。”
    寶蟬覺得奇怪極了,“姑娘,你沒聽清麽?”
    薛檸大大的吃了一口陽春麵,胃裏暖烘烘的。
    她抬起一雙清麗的眸,“聽清楚了啊,跟我有什麽關係?”
    寶蟬無奈撓頭,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往日裏,姑娘最討厭的就是秀寧郡主啊。
    ……
    翌日一早,薛檸早早便起了床。
    宣義侯府是江氏當家,規矩不算嚴苛,對府中子女們要求也不多。
    初一十五去她的秋水苑點個卯便是。
    隻侯府老祖宗謝老夫人出身顯貴,卻是個嚴厲之人。
    從前薛檸最怕她,因而不大喜歡去老人家麵前晨昏定省。
    再加上她父母雙亡,阿兄阿弟都死在戰場上,寄人籬下多年,性子總是比旁的姑娘們要孤僻軟弱些。
    江氏對她幾乎算是有求必應,她不願見人,她便讓她活在自己的小院裏。
    可也是後來嫁到蘇家,薛檸才明白為人之道,不能隻顧自己。
    江氏為了她,頂著各房壓力,被謝老夫人磋磨,被二房恥笑,被三房看不起,後來還死得那麽可憐……
    很難不讓她懷疑,蘇瞻對自己的那些厭惡,也可能是因為她對不起江氏。
    如今重來一世,她不能再讓江氏為了她,在這後宅舉步維艱。
    “姑娘當真要去給老夫人請安?”
    寶蟬將綴著灰鼠毛的披風取來,披在薛檸身上,不情願道,“老夫人又不喜歡姑娘,還有二房三房的姑娘們,與姑娘也不親近,還不如不去的好。”
    薛檸攏著湯婆子往外走,“從今天開始,我日日都去。”
    “咦?”寶蟬疑惑,“姑娘不是不愛與府上其他人打交道麽?”
    薛檸莞爾,“打打交道也無妨,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
    寶蟬打趣,“跟世子也是兄妹?”
    薛檸頓了頓,鄭重道,“跟世子也是。”
    寶蟬不說話了,睜大眼睛跟在自家姑娘身後,滿腦子都是姑娘是不是燒糊塗了?
    她不是最喜歡世子,要做世子的妻麽,怎麽這會兒就成兄妹了?
    薛檸步伐輕快,自生病之後,她總是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永洲一年四季的天氣都不好,尤其是冬日,雪一下便是好幾個月看不見太陽。
    生病後,寶蟬的日子也越發難過,老宅的下人們處處為難。
    她幾乎是被囚禁在那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裏與寶蟬相依為命。
    如今她身輕如燕,無事掛心,自由自在,直叫她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從棲雲閣到謝老夫人的萬壽堂距離最遙遠,當初江氏便是擔心她招人嫌棄,怕她不自在,所以才故意將她養在偏僻院落。
    她在雪地裏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謝老夫人院門口,已有幾分氣喘籲籲。
    寶蟬擔心極了,“姑娘,你沒事兒吧。”
    薛檸笑,“沒事。”
    寶蟬開始打退堂鼓,“奴婢還是覺得不要去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別怕,寶蟬,該往前走的路別回頭。”
    她這身體昨兒落了水,此刻還有些虛弱。
    原想在院外休息片刻,再進去。
    卻見蘇瞻攏著玄墨大氅與府中其他兩位公子舉著綢傘走了過來。
    薛檸不願與蘇瞻遇見,幾乎是轉頭就走。
    卻又被人揚聲叫住。
    “這不是常年躲在棲雲閣不見外人的薛姑娘嗎?”
    說話的,是二房長子蘇譽,生得一雙桃花眼,風流多情,性格乖張。
    在蘇家,與薛檸最不對付的就是他。
    果然,蘇譽見薛檸要進萬壽堂,直接伸手拉住她纖白的手腕兒,將她拉扯出來,“前些年,薛姑娘珍重芳姿晝掩門,怎的如今才及笄,便巴巴的來祖母麵前晃悠了?”
    這句話,滿是嘲諷。
    隻差沒挑明,薛檸今日是故意前來堵他們這些侯府公子哥獻媚邀寵的。
    她一個貌美孤女,及笄後最重要的事兒便是自己的終身大事。
    侯府世子淵渟嶽峙,清冷自持,又是當朝新貴。
    侯府公子玩世不恭,儀表堂堂,出身侯爵貴族。
    隨便嫁給哪一個,對薛檸來說,都是攀高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