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至親至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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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蠻與薛檸姐妹二人在棲雲閣玩鬧了一下午。
薛檸從前心思都在蘇瞻身上,想著如何能讓他瞧見自己,讓他喜歡自己。
所以每日都會在廚房忙碌,不是給他做吃的,便是給他燉湯,替他將養身體。
以至於,在眾多姐妹裏,她讀的書是最少的。
蘇清以前最喜歡罵她是目不識丁的廢物。
每每聽了,她心裏總是很難受,便會去蘇瞻麵前求個安慰。
每一次,得來的都是男人沉著俊臉的嫌惡。
“或許你多看幾本書,便不會被人嘲諷。”
“若有這燉湯的功夫,為何不多讀幾本書?”
“自己不努力,被人瞧不起,來我這兒有什麽用?我能替你多讀書還是怎麽?”
男人冷冽的聲音,沒有半點兒安慰的意思,仿佛她不讀書便是最大的錯。
所以,蘇瞻派墨白往棲雲閣送了一箱子書來,都是些經史子集,男人們愛看的東西。
她一個年幼的閨中女子,沒有名師教導,如何也讀不進去。
想看些話本子入門,又被蘇瞻皺眉諷刺一通。
後來她被流放永洲老宅,終日閑散下來,反倒是多了些讀書的時間。
她開始讀《邙》,明白何為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也終於明白,何為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所以重生後,她沒再將精力放在廚房,放在男人身上。
她最近看書的日子變多了,手裏的繡活兒忙完,便撿了本大雍江山誌在看。
蘇蠻瞄了兩眼,“這東西到底有什麽好看的,把你的魂兒都勾走了。”
薛檸嘴角彎起,“這是大雍的江山誌,裏麵寫了不少關內外風光,還有天下各處的山山水水,還有天下有名的嶽陽樓。”
蘇蠻努了努唇,“那又怎麽樣,反正我們也看不到,等我們嫁了人,就得待在後宅裏,相夫教子一輩子。”
薛檸笑容淡了些,“話雖如此——”
但她此生還是想到處走走,到處看看。
上一世,前半生被困在蘇瞻的明月閣,後半生,她被困在永洲老宅那個破舊的小院兒,一輩子形容枯槁,活得太沒滋味兒了。
蘇蠻靠在她肩上,同她一塊兒看了幾頁,便慵懶困乏。
午睡後,蘇蠻鬧著要帶薛檸一同去秋水苑用晚膳。
薛檸暗地裏命寶蟬去前門打聽了蘇瞻的行蹤,知道他今兒衙上還沒下值,才肯前去秋水苑。
江氏院兒裏的膳食是宣義侯府最好吃的。
她曾說過,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便要抓住一個男人的胃。
事實證明,這句話是真的有錯。
江氏沒抓住蘇侯的心,她也沒能抓住蘇瞻的心。
蘇侯今兒回府,去老夫人的院子裏請了安,最後仍舊去了聶姨娘的院子。
江氏表麵不說什麽,眼底那抹失魂落魄卻是騙不了人的。
從前她與蘇蠻她們一樣,年紀小,不懂大人之間的愛恨情仇。
如今再看江氏那強顏歡笑的模樣,心裏隻有唏噓與心疼。
“娘,我自己來就好。”
火腿煨的熱湯,美味至極。
蘇侯卻是嚐都不肯前來嚐一口。
蘇蠻舒舒服服地呷了一口,疑惑道,“咦,爹爹不是最愛喝這湯麽,怎的今兒沒來?”
薛檸側眸,果見江氏白了臉色,頓了頓道,“你爹有事,去老夫人那兒了,恐在老夫人院子裏用過了晚膳。”
“原來是這樣,那爹爹沒有口福咯。”
蘇蠻渾然不覺,性子大大咧咧的,沒看出自家母親心裏的憂傷。
薛檸卻是將江氏眼中的無奈一覽無餘,原來做女人做到江氏這般,也同樣艱難。
江氏愛憐地打量著自己的一雙女兒,夫君不愛,她便隻能將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你們都多吃點兒,一個個都瘦成這樣,瞧著跟個瘦猴兒似的。”
蘇蠻撅起小嘴,“哪有,蠻蠻身上有的是力氣和肉肉。”
薛檸吃不胖,但也喜歡食素。
江氏見狀,給她夾了好幾塊肉,“別總吃些沒味道的東西,多吃點兒肉,長身體呢。”
薛檸都認真吃了,眉眼彎彎,“今兒的肉好吃,還帶著一股子紫蘇的味道。”
江氏意外薛檸能吃出來,嘴角掛上個笑,“上半年,我讓人用紫蘇磨成粉,冬日做炙肉時,便往裏麵灑上一些,怎麽樣,味道如何?”
蘇蠻吃得十分滿足,“好吃,太好吃了,娘親的手藝比周大娘還好捏!”
孩子們吃得好,江氏也便心滿意足的笑了。
蘇侯已經快兩年沒宿在江氏房中。
用完晚膳,江氏留薛檸蘇蠻兩人說了會兒話,才放人離開。
孩子們一走,偌大的院落便空曠下來。
秋水苑是宣義侯府的主院正屋,除了謝老夫人,此處便是占地最為寬闊的院落。
這裏雕梁畫棟,錦繡華麗,卻一瞬間將一個侯門主母的孤寂放大無數倍。
從前蘇侯與她情深意篤時,也曾夫妻和睦,如膠似漆,不然也不會與她生下一兒一女。
隻可惜,男人們的真心瞬息萬變,後來,他有了聶姨娘。
宋嬤嬤將丫頭們摒退下去,心疼的瞧著倚在窗邊的女人。
“夫人,早些安置罷?”
江氏攏著厚實的披風,看了一眼窗外紛揚的白雪,“梨園那邊如何了?”
宋嬤嬤道,“阿順來回,說侯爺同聶姨娘已經睡下了。”
江氏閉了閉眼,濃密的黑睫一陣顫抖,“行了,嬤嬤,你也下去吧。”
宋嬤嬤胸口酸脹,又笑著安慰道,“夫人,嫁進來都這麽多年了,咱們還是看開些好,沒有哪個男子是沒有三妻四妾的,侯爺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他至今身邊才有聶姨娘一個,已經比大多數男人要好了。”
江氏不知該如何回答。
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狠狠捏住。
嫁進宣義侯府二十多年,十六歲做了他的妻。
他曾滿口答應,要與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可到最後,得來的,卻是他一個退一步的承諾。
聶姨娘入府那夜,他坐在她房裏,同她商量時的眼神裏透著從未有過的疏離與冷漠。
“我答應你,聶氏入府,永遠不會有子嗣,納她入府,不過給她一個安身立命的庇護而已,你用不著哭哭啼啼鬧到母親麵前,讓我難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