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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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徐峰睡得不算舒服,家裏的床是土炕,又硌又硬,其舒適程度根本不能跟後世的條件相提並論。
屋裏又沒有所謂的電風扇,悶熱的環境,讓他轉輾反側了好久才能入睡。
而在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宋瑩便出門跟著大隊幹活去了,直到中午的時候才回來。
正當三人吃著紅薯稀飯的時候,卻是有一人走進了院裏頭來,張著嘴喊道。
“徐峰他娘!”
徐峰聽著這聲音有些熟悉,跟著宋瑩走出去,發現來者是好久不見的大伯。
一個皮膚黝黑,頭發雜亂,身體有些佝僂的中年男子。
“聽說孩子考上了大學,這是好事啊,俺老徐家也出了個秀才……
弟妹你也知道,俺家吃飯的嘴多,也拿不出多少來,隻能給孩子幾個雞蛋,還有8毛錢!”
大伯臉上露著尷尬的笑容,按理來說,弟弟走後,自己身為哥哥,是該幫他照顧一下他的家庭。
可是他家裏四個孩子,年紀又都還小,因此這些年他也沒能幫上什麽忙,這回的8毛錢,也算是牙縫裏摳出來的了。
宋瑩接過對方手上的雞蛋和錢,雙手有些顫抖,其實兩家人已經許久不曾來往了,再加上她也知道大哥家條件一般,因此這回也沒敢跟他們開口。
沒想到對方居然主動把錢送了過來!
“那我先走了,下午還要幹活呢,徐峰,到了大城市好好學習,以後給咱們老徐家光宗耀祖!”
大伯擺擺手,咧開嘴憨笑了一下,露出了缺了半個的門牙,隨即轉身離開,徐峰盯著他的背影,眼裏滿是複雜神色。
沒多久,又有人拎著雞蛋上門來了……
……
三水村是小村子,總共也就幾十戶人家,中午加上晚上,陸陸續續來了大半。
基本都是拎著雞蛋,拿著5毛8毛過來的!
在這個年代,三水村的村民其實大部分也都處於溫飽線附近,願意拿個5毛8毛,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而無論鄉親們是出於親情,出於同情,出於對他那早死的爹的感恩愧疚,還是想著提前投資村裏第一位大學生……
徐峰對他們每個人都隻有感激之情。
他們並沒有義務需要來幫他,但他們既然做了,那他就承他們的情,不論多還是少……
與此同時,他心中對於賺錢的迫切感也越來越強烈了。
他想早點把大家資助他的錢還上,想改善家裏的經濟情況,甚至想為這個小山村做點什麽……
他想出名,想賺錢,想在這個時代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而在傍晚時候,一天不見的黃忠實也風塵仆仆地走進了院子裏。
“徐峰,我托人給你換了張10斤的全囯糧票,聽人說上了大學得隔段時間才能拿到學校發的糧票和助學金,你把這糧票先帶上,免得到時候餓肚子!”
黃忠實把兜裏的糧票塞到了徐峰手上,不用想徐峰都知道,為了這張糧票,對方一定費了不少功夫。
這種硬通貨,不僅要錢,還得有門路才行!
“多謝您了黃書記!”
“黃書記,這回真是麻煩您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才好!”
一旁的宋瑩同樣十分激動,她剛才還在擔心著這事呢,沒想到黃忠實居然一聲不響地就搞到了票。
“都是一個村的,說什麽謝不謝,當年大山是為了村子才丟了命的,沒道理讓他的孩子餓肚子。
介紹信大隊已經開好了,你自己拿好,後天早上老王剛好要趕牛車去縣城一趟,你就跟著他一塊去進城去坐火車吧!”
黃忠實麻利地安排好了一切,最終擺擺手,轉身離開了這,然後消失在了黑夜中。
摸著手裏的糧票,徐峰再次感受到了暖暖的善意。
回到屋子後,宋瑩點了一下錢數,又跟小本本上的數字對了一下,確認沒問題後,這才認真地朝徐峰說道。
“峰兒,鄉親們總共給你湊了19塊5毛8和36個雞蛋,你拿著它去京城讀書,將來學有所成,一定要回來答謝人家。
不管是一個雞蛋還是兩個雞蛋,一毛錢還是五毛錢,都是鄉親們的心意。”
以家裏和鄉裏的條件,接下來大學四年,很難再給孩子提供任何經濟上的幫助了。
好在孩子碰上了個好時代,讀書不用學費,學校還給學生發助學金,基本上能保證學生安安穩穩地把大學四年讀完。
“放心吧娘,今天鄉親們對我的幫助,我一定會銘記在心的,等我到了京城,一定會好好努力,早日把鄉親們的這些錢給還上,讓您和苗苗早點過上好日子。”
看著這十幾塊錢,徐峰心裏已經十分知足了,並沒有任何其它多餘的想法。
看著懂事孝順的孩子,宋瑩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淚水。
等她死了到了地底下,她一定要好好找孩子他爹算賬,他怎麽狠心走得那麽早,留下這兩個孩子跟著她吃那麽多的苦!
……
8月29日,也就是徐峰剛重生過來的第四天,他蹭著村裏要到鎮上拉東西的牛車,往火車站趕去。
他腳邊放著行囊,懷裏護著那36個雞蛋,加上家裏的8毛2,總共20塊4毛,則是被分成兩部分繡在他的褲兜裏和藏在鞋底,糧票也在裏邊。
這年頭火車上的小偷不少,宋瑩此舉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忙著秋收的宋瑩並沒有時間來送他,更沒有法子送他到火車站,隻是當她站在田野裏,直了直酸痛難耐的腰時,眼神不免朝北邊看去。
聽說那裏就是京城的方向!
她晃了晃神,總覺得今天的太陽是從那邊升起來的!
跟在母親後邊撿麥穗的徐苗苗,沉默寡言了一整天,聽娘說,哥哥要好久之後才能回來了。
她心裏不舍得很,又不敢說,隻好時不時偷偷抹著眼淚,不敢讓其他人瞧見!
……
……
火車票總共花了12塊錢,是硬座,從下午3點出發,坐到第二天早上。
到點跟著人群上了車之後,徐峰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後把行囊放好,懷裏依舊抱著雞蛋,免得被人順走或是被顛破。
隨著火車慢慢地往前,徐峰靠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心裏除了無聊,並沒有太多的惆悵。
他並不擔心後續的經濟來源,從重生後的第一天,他就想好了要靠寫文章賺錢。
1979年,人民正處於“文化饑荒”的時間點,各種複刊,創刊的雜誌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年發行量十幾萬,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刊物層出不窮,文學創作成了這個時間段的主旋律。
本身就是中文係講師的徐峰,再加上腦子裏還有這麽一大堆“素材”,靠寫文章來賺錢出名是最好的選擇。
抄襲?
我看沒人寫,尋思著他們不愛寫了呢!
不過目前的他,的確還沒有想好自己的第一部作品要寫點什麽。
……
徐峰剛上車時,周圍還能傳來不少熟悉的鄉音,隨著乘客上上下下,各地的方言便開始混雜在了一起。
傍晚時候,原先坐在他身邊的大媽下了車,不久,一道新的身影坐了下來。
徐峰扭頭瞅了一眼,那是個留著齊肩長頭發的女生,臉是鵝蛋臉,眼是丹鳳眼,皮膚白皙細膩,不施粉黛,匆匆一瞥,都能感覺到她身上那股書卷氣和古典美。
更巧的是,這人他居然還認識,正是未來的女兒國國王,朱霖!
徐峰的目光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兩人匆匆對上了一眼,隨後又迅速錯開,各自收回目光。
心中覺得巧合的徐峰並沒有打算借此搭訕,要知道就在今年,流氓罪正式確立了,他可不想沒吃上牛奶麵包,先吃上花生米了。
至於一旁的朱霖,除了覺得身邊這個小男生長得還挺帥的,並沒有其它多餘想法。
她從包裏拿出《兒童文學》來,這是她上車前為了消磨時光而隨手買的。
雖然雜誌的受眾對象不是她這位“大齡剩女”,但她還是認真地翻閱起來。
還是那句話,現在的人們在書籍這方麵實在是如饑似渴,因此別說是《兒童文學》了,就連《地理圖冊》,大家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至於兩手空空的徐峰,自然沒有可以拿來消磨時間的讀物,因此他隻好盯著窗外放空大腦,最終打了個哈欠,然後合上了眼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