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推斷，偷襲者應是接引無疑。
    但通天清楚，絕非如此！
    那拳風中透出的氣息，他絕不會認錯——分明是準提的道韻！
    “怎會如此？我的感知竟出現這般偏差？”
    通天征戰無數，經驗何其老到？稍一思索，便豁然醒悟：
    眼下所見，並非現實，而是虛妄幻象！
    “大夢之力！”
    無需多想，他立刻明白——定是接引用夢境法則作祟。
    昔日接引以大夢席卷洪荒眾生，通天僅憑心念一轉，便輕易脫困，未曾著道。
    可這一次，接引將曾能籠罩億萬生靈的無上法則，盡數凝聚於通天一身，威力何止倍增？
    便是通天這等存在，也未能在瞬間勘破虛實。
    這本就在情理之中。
    接引乃是混元大羅金仙九重巔峰，修為尚在通天之上，若其本源法則連一個對手都瞞不過，那這位聖人也未免太過不堪。
    “恐怕從交手之初，我尚未與準提真正碰撞之時，接引便已悄然扭轉了這片天地的根基。”
    “如今所謂的洪荒戰場，實則早已淪為接引掌中幻境！”
    通天心智清明，經曆數次異常之後，終於徹悟自身處境。
    不得不說，接引所布之幻，已臻化境，幾近天衣無縫。
    通天置身於幻境之內，而世間萬物皆在夢外徘徊，然而夢境內外的生命體之間，竟能毫無阻隔地傳遞訊息。
    若非通天這般感知敏銳、法力通玄的存在，恐怕窮盡一生也難以察覺，自己竟深陷於虛實難分的幻象之中。
    轟！
    又是一記重拳襲來。
    但這拳並未擊中通天肉身，而是狠狠砸進虛空，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那是偷襲之力太過狂猛所致的空間撕裂。
    “嗯？！”
    一擊落空，通天仿佛聽見虛空中傳來一絲驚詫。
    不止是這一聲輕咦，在更遠處的戰場上，無數觀戰之靈同樣為這落空的一擊感到震驚。
    因為在他們眼中，通天明明已被命中，可細看之下卻又毫發無損。
    這種認知與現實的錯位，令人心頭泛起一陣陣扭曲般的不適。
    “怎麽回事？”
    刹那恍惚間，連女媧也不禁心生疑慮。
    但僅僅片刻之後，她便隱約明白了緣由，臉色隨之變得複雜難明。
    “是大夢之術！”
    她在心中低語。
    這絕非接引動用了天地法則，因為若是法則顯化，動靜絕不會如此輕微，他們這些旁觀者必定第一時間有所察覺。
    可眼下卻毫無征兆，說明接引僅施展了神通，並未調動法則之力。
    “接引不知何時已將通天引入夢境，而通天在承受第二擊後便清醒過來，不動聲色地反向催動大夢之力，撬動幻局一角，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接引所布下的幻境出現裂痕。”
    “此刻，通天雖仍身處幻象之中，但接引與準提，也早已被卷入其中，誰都不是局外人——這是一個閉環！”
    女媧越想，神色越是凝重。
    她試著將自己代入戰場中的三方，卻發現無論站在哪一方立場，反應都注定慢上一步。
    一步之差，看似微不足道，可在聖人之間的交鋒中，千分之一瞬便可定生死，更何況整整一個節拍的遲滯？
    “終究……實戰曆練還是不夠。”
    女媛建意識到自身的短板，眸光微閃，似有某種決斷正在心底悄然成形。
    戰場中央。
    接引與準提也幾乎同時洞悉了當前處境。
    原本是二人聯手設局欲誅通天，如今局勢逆轉，反倒成了他們自己也深陷陷阱。
    此時此刻，通天與他們彼此都無法確認對方的真實方位。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兩人縱然心有不甘，卻也無法輕易妄動。
    在這大夢之力彌漫、幻中藏幻的境地中，盲目出手隻會暴露自身。
    “通天已經反過來滲透了幻境，如今他顯現在我們眼前的形影真假莫辨。
    若貿然出擊，恐怕還未傷到他，我等反而會先被他鎖定。”
    接引靜立不動，低聲對身旁的準提說道。
    “師兄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
    準提聽罷，立刻明白其意——暫且按兵不動，待接引重新捕捉通天的氣息。
    於是三人皆靜，仿佛凝固在時空之中。
    可不知為何，接引與準提總覺得眼前那佇立不動的通天身影，正用目光冷冷嘲笑著他們。
    “通天果然狂傲慣了，哪怕隻是個幻影，竟也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忍受的張狂！”
    準提盯著那道身影，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
    話音未落，耳邊驟然響起接引一聲厲喝：
    “不好！”
    “什麽？”
    準提心頭一震，腦中念頭紛湧，尚未理清頭緒，便見麵前那個本該隻是虛影的通天，嘴角緩緩揚起一抹譏誚笑意。
    “你們聯手之術，就隻有這點手段？再無新招了？”
    “當真令人失望！”
    “看來，便是做一塊磨刀石，你們也還不夠格。”
    通天隻開口說了三句，但就是這三句話，準提沒能安穩地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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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通天吐出第一個音節的刹那，準提便察覺到了不妙，本能地想要應對。
    可先前心神鬆懈，毫無防備，反應終究遲了那麽一瞬。
    就這一瞬之差，通天已欺身而近，一拳轟在準提背心，力道沉實如山崩。
    但與之前準提偷襲通天時截然不同——
    那時準提連擊兩拳，雖將通天打得退後數步，卻未能傷其根本，看上去竟連皮肉都未破半分。
    可眼下，僅僅第一拳落下，準提體內五髒便如翻江倒海，仿佛有無數利刃在腹中攪動，痛得幾乎窒息。
    那股狂暴的力量穿透庚金道體的防禦，直衝神魂深處，連意識都被震得搖搖欲裂。
    他眼前發黑，耳中嗡鳴，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呃……”
    劇痛如潮水般湧來，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席卷全身。
    堂堂聖人，竟也有此刻狼狽不堪、幾欲落淚的時候。
    可現實不容他掙紮，那一拳的餘威還在體內肆虐，緊隨其後的第二拳已然逼近。
    天地之間，無數生靈目睹此景，無不駭然失色。
    “通天教主……竟強橫至此！”
    “方才還見接引、準提占盡上風，怎眨眼之間，局勢竟逆轉如斯？”
    “難道通天當真無懈可擊？戰鬥之中，竟毫無破綻可尋？！！”
    驚呼聲此起彼伏，響徹洪荒八極。
    凡親眼所見者，皆覺脊骨發麻，寒意自腳底直衝頭頂，渾身戰栗，久久難以平複。
    “該死……”
    準提口角溢血，內腑重創，神誌已近乎渙散，哪還有餘力思慮太多？
    反倒是接引，在震驚之餘，心頭猛然一亮，似看透了前因後果。
    “起初，通天確實落入幻境，未曾察覺真相。
    可就在準提第二拳命中之時，他便已醒悟——早已勘破那大夢之力所織幻象！”
    “之前所謂‘彼此困於對方幻境’的錯覺，不過是我的誤判罷了！！！”
    念頭閃過，接引頓覺寒意入骨。
    原來從一開始，通天雖中招，卻並未真正受製。
    反而借勢而為，將這場幻局化作錘煉己身的砥石。
    “砥石……”
    接引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心頭怒火翻騰。
    他堂堂混元大羅金仙九重天，西方二聖之一，竟被通天視若磨刀之石，任其礪鋒！
    更可恨的是，如今這塊“石頭”已被棄用，即將被碾碎清除。
    “好一個通天！好一把利刃，竟拿我等當磨石！！！”
    這一刻，接引終於明白，為何通天能在短短時日裏，曆經數戰，愈發淩厲如神。
    關鍵不在資源，不在機緣，而在其心性——天生戰者。
    每一次搏殺，他都不隻是求勝，更是借敵之力淬煉己身。
    越是強敵，越能激其潛能。
    正因如此，他才能一路突破桎梏，如今之勢，已是扶搖直上，無人可擋。
    接引的推斷雖略有偏差，卻也相差不遠。
    通天的確抱持著這般意誌——視萬難為階梯，以強敵為錘砧。
    否則，縱有萬千造化加身，也絕難在如此短暫歲月中，登臨此等境界。
    那份勇往直前的銳氣，那種將一切逆境化為進階資糧的魄力，正是通天不斷飛躍的根本所在。
    “好！好！好！”
    接引仰天冷笑，眼中怒焰燃燒。
    “你想把我等當作磨刀石？今日，我便親自試一試——你這把刀，究竟有多鋒利！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個無堅不摧！”
    心念一定，他壓下所有雜念與驚怒，目光如釘，牢牢鎖定那仍在痛擊準提的通天身影。
    望著眼前已近乎支離破碎、瀕臨潰散的準提，接引並未出手相救，反而緩緩吐納之間，牽引那彌漫天地的大夢之力，開始向內凝聚。
    這並非是要讓大夢之力消散隱去，而是將其收束成形，化虛為實。
    “大夢法則——起！”
    刹那間，虛空之中浮現一條浩蕩長河，無數景象在其中生滅流轉。
    那不是幻象，而是真實演化的一幕幕歲月痕跡。
    正是接引壓箱底的手段之一——以大夢承載時光，構築法則之基。
    轟然作響中，整片天地仿佛被拉入一場亙古夢境。
    這一招雖尚未達到“以假亂真、逆轉現實”的境界，可一旦施展開來，便足以撼動聖人道基。
    若有朝一日他能真正練假成真，執掌時光長河也未可知。
    而今，這大夢法則雖仍屬虛妄，但其所展現的規則威能，對整個洪荒而言是假，對落入其中的生命而言，卻是千真萬確的真實。
    哪怕你是聖人，一旦身陷其中，所見所感、所思所曆，皆如親臨其境，毫無破綻可言。
    此刻，接引的目的明確：借這承載萬古歲月的大夢法則，將通天徹底卷入幻境深處，令其道心動搖，位格跌落，最終淪為夢中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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