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室裏的檸檬香似乎突然變得濃鬱，裹著空調風鑽進鼻腔，卻壓不住蘇晚胸腔裏狂跳的心髒。她僵坐在椅子上，手裏還攥著那支留有劃痕的筆，指尖冰涼，連呼吸都跟著滯澀起來。
    陸時衍就坐在對麵，目光落在她慌亂的臉上，沒有追問，也沒有催促，隻是安靜地等著，眼底的探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溫柔的耐心。
    蘇晚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她該怎麽解釋？說那隻是巧合，筆是同款而已？可剛才陸時衍的語氣那麽篤定，分明是早就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我……”她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又迅速低下頭，盯著自己絞在一起的手指，聲音細若蚊吟，“我不是……”
    話沒說完，就被自己咽了回去。她騙不了自己，更騙不了陸時衍——從招新台上他指出她該切保護盾開始，從他借分析師的名義把她留在身邊開始，從他記住她喜歡的日料店開始，他對她的在意，早就超出了“懷疑馬甲”的範疇。
    可她還是怕。怕自己小心翼翼藏了三年的秘密，會成為推開他的理由；怕他知道她就是“晚”後，會覺得她之前的“笨拙”都是偽裝，連那份小心翼翼的暗戀，都會變得不純粹。
    陸時衍看著她快要把頭埋進胸口的樣子，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他伸手，輕輕敲了敲她麵前的紅豆沙碗沿，溫熱的瓷碗發出清脆的聲響，拉回了蘇晚飄遠的思緒。
    “先喝口湯，涼了。”他的聲音放得很輕，沒有再提剛才的話題，像是剛才那句試探隻是隨口一問，“剛才答應你的日料，再不去就要排隊了。”
    蘇晚猛地抬頭，眼裏還帶著未褪去的慌亂，撞進他眼底的溫柔裏，心跳漏了一拍。他……不追問了？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陸時衍拿起桌上整理好的戰術筆記，隨手翻了兩頁，語氣恢複了平時的清淡，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筆記先放這兒，等回來再核對。現在，先去吃飯。”
    他起身，自然地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到門口時回頭看她，眼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再不走，鰻魚飯就要被別人點完了。”
    蘇晚愣了愣，看著他站在逆光裏的身影，心裏那團亂糟糟的情緒突然就鬆了些。她慢慢站起身，攥著那支筆跟上去，腳步還有點踉蹌，像個被牽著線的木偶。
    走出訓練樓時，傍晚的風帶著點涼意吹過來，蘇晚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陸時衍腳步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隻是把手裏的外套遞了過來。
    “穿上吧，晚上風大。”
    外套上還帶著他身上淡淡的雪鬆味，裹著陽光曬過的溫度。蘇晚接過外套，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又是一陣發燙，她趕緊低下頭，把外套披在身上，寬大的衣擺垂到膝蓋，帶著他的氣息，像是被他輕輕裹住了一樣。
    兩人並肩走在校園的小路上，路上偶爾有學生經過，看到他們時，會偷偷拿出手機拍照，小聲議論著“陸隊和那個女生好配”，蘇晚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想和陸時衍拉開距離。
    可剛挪了一步，手腕就被他輕輕攥住了。
    陸時衍的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力道不重，卻足夠把她拉回身邊。他沒有看她，隻是目視前方，聲音壓得很低，隻有兩人能聽見：“別躲。”
    蘇晚的身體瞬間僵住，手腕上的溫度順著血管蔓延到心髒，燙得她心尖發麻。她不敢抬頭，隻能任由他牽著，腳步跟著他的節奏慢慢走，耳朵紅得快要滴血。
    陸時衍感受到掌心下細膩的肌膚，喉結動了動，攥著她手腕的力道又輕了些，像是怕碰碎了什麽易碎品。其實從剛才在訓練室裏，看到她慌亂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他就後悔了——他不該那麽急著戳破，不該讓她這麽緊張。
    他想等她主動說出來，等她願意把藏在心底的秘密，坦然地告訴他。在此之前，他願意等，願意陪著她，慢慢卸下所有的防備。
    兩人一路沉默地走到校門口，陸時衍才鬆開她的手腕，轉而接過她手裏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蘇晚趕緊收回手，藏在身後悄悄攥著衣角，不敢看他，隻能盯著路邊的梧桐樹影，掩飾自己的慌亂。
    “到了。”陸時衍的聲音響起，蘇晚抬頭，才發現已經到了那家日料店門口。暖黃的燈光從玻璃門裏透出來，映著門口“今日推薦：鰻魚飯”的牌子，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烤鰻魚香氣。
    進店時，服務員熟稔地和陸時衍打招呼：“陸先生，還是老位置嗎？”
    蘇晚愣了一下——他經常來這裏？
    陸時衍點點頭，牽著她的手腕往靠窗的位置走，低聲對服務員說：“兩份鰻魚飯，再加一份玉子燒，要少糖。”
    “好的，您稍等。”
    坐下後，蘇晚才小聲問：“你經常來這裏嗎？”
    陸時衍拿起桌上的檸檬水，倒了一杯遞給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嗯，偶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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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哪裏是“偶爾”。自從半年前在論壇上看到有人說蘇晚喜歡這裏的鰻魚飯，他幾乎每周都會來兩三次，有時是帶著戰隊的人來聚餐，有時是自己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一份鰻魚飯，從傍晚等到閉店，卻從來沒遇到過她。
    直到今天，終於能和她一起坐在這個位置，點她喜歡的鰻魚飯。
    蘇晚接過水杯，小口抿著，心裏的疑惑又多了些，卻沒再追問。她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腦子裏又開始循環剛才的問題——陸時衍到底知道多少？他是不是早就確定她是“晚”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服務員端著鰻魚飯走了過來，兩份冒著熱氣的鰻魚飯放在桌上，烤得金黃的鰻魚鋪在米飯上，淋著濃鬱的醬汁，香氣撲鼻。
    “先吃飯。”陸時衍把筷子遞給她，自己也拿起筷子，卻沒有動，隻是看著她，“嚐嚐看，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
    蘇晚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鰻魚送進嘴裏，軟糯的魚肉裹著鮮甜的醬汁，正是她喜歡的味道。她眼睛亮了亮，又趕緊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著，臉頰還帶著未褪去的紅暈。
    陸時衍看著她滿足的樣子，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也拿起筷子，慢慢吃著自己碗裏的飯，偶爾會夾一塊玉子燒放在她碗裏：“這個少糖，你應該喜歡。”
    蘇晚抬頭看他，正好撞進他溫柔的眼底，心跳又開始加速。她趕緊低下頭，把那塊玉子燒塞進嘴裏，甜糯的口感在舌尖散開，心裏卻比玉子燒還要甜。
    兩人安靜地吃著飯，沒有再提馬甲的事，卻沒有絲毫尷尬，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在暖黃的燈光下慢慢流淌。
    吃完飯後，陸時衍結了賬，兩人並肩走出日料店。夜晚的風比傍晚更涼了些，蘇晚下意識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陸時衍見狀，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重新披在她身上，還細心地幫她拉了拉衣領。
    “走吧，送你回宿舍。”
    兩人沿著原路返回學校，路上的學生少了些，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交疊在一起，像極了此刻彼此靠近的心。
    “今天……謝謝你。”蘇晚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帶著點不好意思，“還有，白天在訓練室，對不起，我……”
    “不用說對不起。”陸時衍打斷她，腳步頓住，轉過身看著她，路燈的光落在他臉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眼底滿是認真，“不管你是誰，你就是你。對我來說，蘇晚和‘晚’，從來都不是兩個身份，隻是你而已。”
    蘇晚猛地抬頭，眼裏滿是震驚。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早就知道了？還是……
    陸時衍看著她眼裏的震驚，慢慢抬手，指尖輕輕拂過她被風吹亂的碎發，動作溫柔得像是在觸碰珍寶：“我找了‘晚’半年，是因為她的技術，更是因為……和她組隊時，那種莫名的契合感。直到招新那天看到你，我才知道，那種契合感，從來都不是來自屏幕兩端，而是你本身。”
    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柔，像是在訴說一個藏了很久的秘密：“後來把你留在戰隊，是想靠近你，不是想拆穿你。蘇晚，我在意的從來不是‘晚’這個身份，而是你這個人。”
    蘇晚的眼睛瞬間就紅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她看著陸時衍眼底的認真，心裏那道橫亙了很久的防線，突然就崩塌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原來他在意的是她，不是那個“輔助大神”的馬甲。原來她小心翼翼藏了三年的秘密，在他眼裏，從來都不是阻礙。
    “可是我……”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點哽咽，“我之前一直在裝新手，一直在騙你……”
    “那不是騙。”陸時衍打斷她，指尖輕輕擦過她眼角的淚痕，動作溫柔得不像話，“那是蘇晚的樣子，是你在我麵前，最真實的樣子。我喜歡看你緊張時同手同腳的樣子，喜歡看你分析戰術時認真的樣子，喜歡看你吃鰻魚飯時滿足的樣子……所有樣子的你，我都喜歡。”
    蘇晚再也忍不住，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砸在陸時衍的手背上，燙得他心尖一顫。他伸手，輕輕把她擁進懷裏，動作溫柔又珍重，像是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別哭了。”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帶著滾燙的溫度，“以後不用再躲了，不管是蘇晚，還是‘晚’，都可以坦然地站在我身邊。”
    蘇晚埋在他的懷裏，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雪鬆味，眼淚掉得更凶，卻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積攢了三年的委屈和心動，終於有了歸處。她伸手，輕輕抱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像是找到了最安穩的依靠。
    陸時衍感受到懷裏的人輕輕回抱，心髒像是被什麽填滿了，柔軟又溫暖。他收緊手臂，把她抱得更緊，在心裏默默說：蘇晚，我等這一天，等了三年了。
    兩人在路燈下相擁了很久，直到蘇晚的眼淚慢慢止住，才慢慢鬆開手。蘇晚低著頭，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臉頰通紅，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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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時衍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和鼻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好了，再哭下去，就要被路過的人看到了。”
    蘇晚趕緊點點頭，跟著他繼續往宿舍走。剩下的路上，兩人沒有說話，卻偶爾會不小心碰到彼此的指尖，然後迅速收回，又忍不住偷偷相視而笑，空氣裏都是甜甜的味道。
    走到女生宿舍樓下時，蘇晚停下腳步，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遞給陸時衍，小聲說：“外套還給你，謝謝你送我回來。”
    陸時衍接過外套，卻沒有馬上離開，他看著蘇晚，眼底帶著點期待：“明天訓練，你還來嗎？”
    蘇晚抬頭，撞進他眼底的溫柔裏，用力點點頭：“嗯，我會來的。”
    “好。”陸時衍笑了笑，眼底像是盛了星光，“那我明天在訓練室等你。”
    蘇晚“嗯”了一聲，轉身跑進宿舍樓，直到跑上二樓，才敢趴在樓梯間的窗戶上往下看。陸時衍還站在樓下，沒有走，像是在確認她安全上樓。看到她探出頭，他揮了揮手，才轉身離開。
    蘇晚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裏像是被灌滿了蜜，甜得快要溢出來。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又想起剛才他在路燈下說的話，嘴角忍不住上揚。
    回到宿舍時，林曉曉和陳雨正坐在書桌前八卦，看到她紅著眼眶卻嘴角含笑的樣子，兩人對視一眼，瞬間湊了過來。
    “晚晚！你怎麽了？是不是陸隊長欺負你了？”林曉曉拉著她的手，一臉緊張。
    陳雨也跟著點頭：“是不是他逼你承認馬甲了？你別害怕，我們幫你懟他！”
    蘇晚搖搖頭，臉上的笑意藏不住：“沒有，他沒有欺負我。”
    “那你怎麽哭了？”林曉曉疑惑地問，“難道是……他向你告白了？”
    蘇晚的臉頰瞬間紅透，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哇！”林曉曉瞬間跳了起來，激動地抱住她，“太好了晚晚！我就知道陸隊長肯定喜歡你！”
    陳雨也跟著笑起來：“這下好了，雙向暗戀終於要成了！對了，那你的馬甲……”
    提到馬甲，蘇晚的眼神柔和下來，她輕輕點頭：“他知道了，而且……他說不管我是誰，他喜歡的都是我。”
    林曉曉和陳雨對視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林曉曉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就對了！我們家晚晚這麽好，本來就值得被好好喜歡！”
    蘇晚笑了笑，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點開了朋友圈。陸時衍的最新一條動態，還是下午那張“輔助位空著”的截圖，配文“等一個人”。
    她盯著那條動態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點開評論框，輸入了一行字：
    “輔助位，我來了。”
    按下發送鍵的那一刻，蘇晚的心跳又開始加速。她放下手機，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的月光，嘴角忍不住上揚。
    原來喜歡一個人，從來都不需要小心翼翼地偽裝。原來最好的愛情，是你願意卸下所有防備，而他正好願意接住你的所有樣子。
    而她和陸時衍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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