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查旱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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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回答道:“學文早就回來了。這小子可能是累了,倒在炕上就睡著了。屋裏悶熱,我又怕打擾他,所以就到這裏來了。”
    孫曉瑩笑著說道:“李大哥道行不深,連日奔波,身體確實有些吃不消,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今天夜裏就不帶他了。”
    爺爺見孫曉瑩對李學文充滿了關愛,連忙點頭道:“其實找旱骨樁子人越少越好,以免打草驚蛇,不去就不去吧。孫姑娘,土地公都跟你講了一些什麽?”
    孫曉瑩盤膝坐在了地上,便開始學了起來:“土地公公說:這嬰煞確實是從上石溝逃跑的那個,身旁還有一隻黃鼠狼。
    “這黃皮子起初隻是一隻普通的黃鼠狼,就住在上石溝小北山上的一個老墳圈子裏,它在墳上打了一個洞,然後鑽到棺材裏築巢。
    “墳塋地裏老鼠較多,也就成了黃皮子的美餐。吃喝不愁,又得到死人的靈氣,久而久之,這隻黃鼠狼也就成了精怪。
    “又經多年的修煉,它不但能用邪氣迷人,還能變化成人形。常常利用身上的邪氣,來擺布死人的屍體,從而達到它的目的。
    “三年前,吳寡婦被關三捅了一刀,就此一命嗚呼,也就埋在了小北山上。這人生前風流,死後也走桃花運。
    “黃皮子見這吳寡婦模樣漂亮,而且風騷,下葬那天傍晚,它就鑽進吳寡婦的棺材裏,然後變成了人形。
    “從此開始對屍體進行玩弄。每次發泄完了,就嘴對嘴,吹了幾口的邪氣。在他常年的擺布之下,吳寡婦居然複活了。
    “所謂的複活,而不是真正的死人複活,說白了,她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焦冥人而已。焦冥人喜歡吃人間的東西,黃皮子為了滿足滿足吳寡婦的需求,就動了五鬼搬運術,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小搬運。
    “黃皮子每天都把一桌子酒菜搬運到墓穴中,與吳寡婦一起享用。兩個孽畜整天花酒地,好不快活,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由於吳寡婦經常食用人間的酒菜,又得到黃皮子的精血,時間一長,吳寡婦不但成了半魂之人,肚子裏的孩子也就跟著複活了。
    “黃皮子高興不已,就把她肚子裏的孩子分離開來,一半變成了鬼魂,另一半則成了變異的嬰煞。
    “那個胖乎乎的鬼孩子是吳寡婦和顧大鵬所生;嬰煞就是黃皮子和吳寡婦的產物,直白一點說,嬰煞可能是黃皮子的兒子。
    “鬼孩子成熟更早一些,經常與母親禍害人間,結果剛一出世,就被李學文用驢蹄子給打死了。
    “而嬰煞人妖各半,需要好多年才能成氣候。兩年前,黃皮子和嬰煞都被你用轟天雷擊中,負了重傷,為了躲避你們的追殺,就逃到了百裏之外。
    “為了使嬰煞得以存活,黃皮子就把嬰煞植入另一個女屍的腹中,眼下初見成形,火燒旱魃迫在眉睫。”
    爺爺問道:“怎麽才能找到旱魃嗎?”
    孫曉瑩把身子一轉,指向東麵那座大山,低聲講道:“今晚我就爬上這座山的頂峰,然後點燃火把,連續高舉三下。
    “如果山下有旱魃存在的話,就會亮起三次幽光,有可能稍縱即逝。你必須站在山半腰,全神留意一下光亮出現的地方。看到後不要大吵大嚷,記住準確方位就可以了。”
    爺爺點頭道:“放心吧,隻要有螢火之光,我就能記住發光地點。”
    孫曉瑩點頭道:“那就好。張大哥,說幹咱就幹,你趕緊去取你降妖的工具,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啦!”
    爺爺霍然起身,撒腿就跑回了住處。見李學文鼾聲如雷,有心與他同行,轉念又一想:這不過是去查找一下旱魃的具體位置而已。又不是驅邪打鬼,去那些人又有何用?
    於是拿起包裹,背負在身上,掩門而去。
    孫曉瑩正在東村口等候,見爺爺到來,把手一擺,說了一句:“跟我走!”身形一展,腳下生風,朝東大山那邊奔去。
    爺爺腳下加力,施展起陸地飛行之術,兔起鶻落,翻山躍崖,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就到東山的半山腰。
    忽聽孫曉瑩說道:“你不用往山上走了,就站在這裏觀察一切。”
    爺爺點頭道:“你去吧。天黑山陡,要注意安全。”
    孫曉瑩沒有說話,拿過一個火折子,一展身形,腳下陰風旋轉,眨眼之間就來到最高那座山峰上。
    她點燃了火折子,高高舉向空中,大約停頓了半分鍾,再次舉起。就這樣,她連舉三次火把,然後熄滅了火把,朝山下走去。
    到了山半腰,見我爺爺站在一處山崖上,便衝他招了招手,彼此都沒有說話,各自朝山下走。
    當二人來到山腳下,孫曉瑩這才開口問道:“你找到發光的位置了嗎?”
    爺爺點頭道:“看到了,光亮飄忽不定,好像螢火蟲一樣,一直在遊走。雖然不能確定準確位置,但離不開這座山的北麵。”
    孫曉瑩點頭道:“有了大概位置就好找多了,因為旱魃的墳上不長草,墳頭滲水,在這大旱年月,墳上卻是綠草青青,一搭眼就能看得出來。”
    爺爺一臉凝重地說道:“事情並非那麽簡單。我見這裏妖氣很重,看來我們這次不但要掏鬼窩,還要搗毀妖穴!”
    孫曉瑩咯咯笑道:“這好啊!如此一來,既能吃妖精的肉,又能喝鬼的血,我們豈不是成仙了!”
    爺爺歎道:“別把事情看簡單嘍。妖鬼同在,不喝我們的血就不錯了。”
    孫曉瑩滿不在乎地說道:“怕什麽?大不了再死一次,我可不想當這老鬼婆!”
    爺爺淡淡地一笑道:“你和李學文當然不怕死了,大不了來生再續。可我有妻兒家室,真的不想有個三長兩短。”
    孫曉瑩聽了這話,此後也就不再開這等玩笑了。
    兩個人漫步來到村東頭,孫曉瑩突然說道:“人鬼不能混住,我還是另找一個地方,明天早上再見。”陰風卷起,孫曉瑩便不見了。
    此時三更已過,爺爺不敢在村外多做停留,急匆匆地回到了住處。
    爺爺輕輕地推開房門。月光如水,照在李學文熟睡的臉龐上,濃眉微蹙,臉色酡紅,細細的汗珠沁在鼻尖上。突然眉毛舒展,嘴角掛笑,嘴裏嘟囔了一句,吧嗒兩下子嘴,翻了一下身子,又睡著了。
    他滿臉無邪,猶如一個孩子在熟睡。爺爺心中泛起了溫情,忍不住“撲哧”一笑,輕聲道:“這臭小子,睡得還挺死。”展開薄被,輕輕地為他蓋上。
    跑了好長的路,爺爺又困又乏,往那一倒,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已是天亮,窗外隱隱有聲傳來。
    東方的天色起了變化,……天邊已經開始發白。黎明前的曉風好像在卷動天邊的一重黑幕,粉紅色的雲朵,如同火花似的向西邊奔放。
    高山處飄起白色的朝霞,猶如有生命的物體,以它奇特的流動方式,貼著地麵擴展開來。蒼茫的大地上多了幾分生機。
    鄉親們背井離鄉已經三個月了,誰不想早日回到自己的家園?天還沒有完全大亮,鄉親們就急匆匆地朝家中趕來。
    他們都聚集在馬家營子的水井旁,望著枯幹的水井又泛起了波瀾,心裏比什麽都高興。
    昨天晚上,爺爺特意把一個水桶拴在轆轤上,馬村長特意打了一桶水,放在井台上。鄉親們都想嚐嚐井水變味沒變味,每個人都喝上一口。
    井水清涼甘甜,由唇入口,說不出的清涼。紛紛讚歎道:“唉!還是家裏的水甜啊!”
    人越聚越多,都想目睹一下兩位年輕法師的風采,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水井旁,翹首以待。
    爺爺和李學文同時醒來,聽到街上人聲嘈雜,簡單地洗了一把臉,就急匆匆地朝水井這邊奔來。
    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大片,兩個人剛一露麵,便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馬村長揮了揮手,頓時安靜了下來。他站在井邊的石階上,大聲地講道:“妖鬼作孽,害得我們有家難回,有地難種。這回好啦!屯子裏來了兩個年輕的英雄,你們知道他們是誰嗎?兩個法師之中,其中有一個是我們馬家營子的後人,他就是前街勞顧家的外甥——李學文!”
    說到此處,伸手比量一下當年李學文的高度,用平和的聲調說道:“那時候,這小子才這麽高,很是淘氣,曾經還往井裏拉過粑粑,害得我們專門淘過一次井。如今恰好相反,井水幹了,他卻讓枯井重波,可說是我們馬家營子的大恩人呐!”
    話音未落,掌聲、歡呼聲雷霆般地響了起來。
    人們早把李學文視為這一帶的傳奇人物了。耳中不斷聽到有人議論:“李學文可能就是護佑這一帶的聖使,是不是上天故意安排的?”
    李學文的心裏別提是多麽美了,自打來到人群當中,他那張嘴一直都在咧著,始終無法合攏。
    突然一股陰寒之氣襲來,緊接著一隻柔軟冰一樣小手掐了一下他的手背,低頭望去,正是孫曉瑩。
    因為他們三個人之間氣脈相通,因此彼此都能看得到對方,而普通人卻是看不到,即使站在他們的身旁,隻不過微微感到寒氣襲身而已。
    隻見孫曉瑩撇了撇嘴,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瞧你美的,連自己叫什麽都記不得了。”
    李學文嘿笑道:“我姓李,名叫學文。眼下還是單身,極想找個女鬼做老婆。”情不自禁地朝她身上靠去。
    孫曉瑩心中一動,沒有說話。
    李學文以為她是默許,更是得寸進尺,色心大起,探手朝她手上抓去。
    手還未觸到,便聽孫曉瑩一聲脆笑。
    李學文忽覺手背一疼,低頭一看,手背上插著一根繡花針。李學文低吟了一聲,甩舞不停,連忙向她道歉。
    孫曉瑩抿嘴一笑,低聲道:“膽敢再對我動手動腳,小心你的手爪子。”陰風一卷,人已經不見了。
    李學文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見針孔已經發紅發腫,心裏罵道:“鬼婆娘,真夠狠的啦。”
    這時,隻聽馬村長大聲說道:“現在我就請兩位小神仙和大家見見麵!”
    爺爺畢竟是個外鄉人,對這裏的一切並無親切感,因此極少與他人說話。而李學文則是心潮澎湃,周身熱血沸騰,拉著我爺爺的手,健步登上了井台。
    兄弟倆剛到台上,人群中便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爺爺沉默不語,李學文卻是振臂狂呼,親切地和鄉親們打著招呼,一陣陣歡呼聲過去,李學文大聲說道:
    “鄉親們!旱魃不除,還會危害人間!我想與鄉親們一起前往東山北側,去挖墳掘墓,焚燒鬼屍,來個斬草除根!有參與的,都到前麵來!”
    此言一出,村民們紛紛響應,最後在馬村長的精挑細選下,挑選出三十多個壯勞力。
    馬村長和幾個老者也主動加入其中,言稱對山上早年的一些墓穴頗為熟悉,以免錯掘別人的祖墳。
    爺爺心中沒底,顯得異常的低調。來到村長和幾位長老的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然後問道:“請問諸位前輩,在最近幾年裏,這一帶是否亡過孕婦?”
    “有過!”馬村長不假思索地答道:“有個縣令的姘頭,名叫紅菱。前年來這裏買地,見東山腳下風景不錯,就到那裏遊玩,沒成想一腳踩空,不慎滾落山崖,當時就摔死了。後來聽說她是一個待孕之身,就埋在東山的北側。”
    爺爺微微地點了點頭,肯定似的說道:“找到她的墳,就能找到旱骨樁子。馬家營子能夠這樣,都是這些魔鬼們搞的鬼!”
    馬村長聽完這話,抬頭掃視一眼下麵的村民,見村民們神情激奮,排成長長的隊伍,手中的鍬鎬閃著銀光,好像上陣殺敵一般。
    馬村長掃望一眼眾人,朗聲問道:“都準備好了沒有?”
    眾人齊聲道:“準備好啦!”
    馬村長把手一擺,高聲令道:“出發!”
    一聲令下,五六十人組成一個龐大的掘墳隊伍,浩浩蕩蕩地向東廂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