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陳明遠,死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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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濃稠如墨,沉甸甸地壓在病房的窗欞上。慘白的燈光在牆壁上投下冰冷的、拉長的影子,將我和林書研籠罩在一片孤寂的寂靜裏。儀器單調的“嘀嗒”聲,像永無止境的秒針,敲打著緊繃的神經。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每一秒都帶著令人窒息的重量。
    林書研靠在我懷裏,身體依舊虛弱,像一株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幼苗。但他醒著。那雙深褐色的眼眸,褪去了恐懼的狂瀾和絕望的灰敗,沉澱著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卻也燃起了一絲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名為“等待”的火焰。他的指尖冰涼,卻不再僵硬,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性的力道,輕輕地、 固執地回握著我的手。 那枚深藍色的硬幣,被我們緊握的掌心包裹著,像一塊冰冷的錨點,沉甸甸地墜在彼此相連的脈搏上。
    “他…會回來嗎…”他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清晰了一些,卻依舊帶著破碎的邊緣,像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疲憊的深淵裏艱難地攀爬出來。
    “會!”我用力點頭,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更像是在用盡全身力氣向這沉重的黑夜宣告,“他答應過!他一定會回來!”我低下頭,額頭輕輕抵著他微涼的額角,聲音低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他答應過你…要一起聽‘凝固的回響’…他答應過我的…要守著你…他…從不食言…”
    林書研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他沉默著,沒有回應,隻是那隻被我握著的手,更加用力地、 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力道, 攥緊了我的手指! 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我的指骨!仿佛要將所有的不安、恐懼和渺茫的希望,都通過這無聲的緊握傳遞出去!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爬行。窗外的黑暗似乎凝固了,連風聲都消失不見。通訊器安靜得像一塊冰冷的墓碑,再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響。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悄悄纏繞上我的心髒,越收越緊!周尋…你在哪裏?!“蜂巢”深處…到底發生了什麽?!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無邊的寂靜和等待逼瘋的瞬間!
    嘀——!
    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天籟般的提示音!驟然劃破了病房的死寂!
    是周尋的通訊器!放在床頭櫃上的那個!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幾乎是撲過去抓起了通訊器!屏幕亮起!一條極其簡短的加密信息!
    “目標清除。能源切斷。安全。歸途。”
    目標清除!
    能源切斷!
    安全!
    歸途!
    十二個字!像十二道金色的閃電!瞬間劈開了籠罩在心頭的厚重陰霾!巨大的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所有的堤防!我猛地捂住嘴!滾燙的淚水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身體因為巨大的情緒衝擊而劇烈顫抖!
    “書研!書研!”我轉過身,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法抑製的激動,將通訊器屏幕湊到他眼前,“你看!周尋!他成功了!他沒事!他…他回來了!”
    林書研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屏幕上那簡短的十二個字上!他的瞳孔在瞬間的凝固後,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那光芒驅散了眼底深沉的疲憊和陰霾,如同被烏雲遮蔽了許久的星辰,終於掙脫束縛,重新點亮!他蒼白的臉上,極其緩慢地、 極其艱難地… 綻放出一個真實的、 帶著巨大釋然和劫後餘生狂喜的… 笑容! 盡管那笑容虛弱得如同風中的燭火,卻帶著足以融化堅冰的溫度!
    “他…回來了…”他喃喃道,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顫。他緊握著我的手,力道緩緩鬆開,不再是那種絕望的緊攥,而是變成了一種帶著疲憊的、完全的依賴和放鬆。 他緩緩閉上眼睛,嘴角那抹微弱的笑意卻久久沒有散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終於可以沉入安心的睡眠。
    我緊緊抱著他,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他微涼的臉頰上。巨大的喜悅和如釋重負的虛脫感交織在一起,讓我幾乎站立不穩。回來了…周尋回來了…他做到了!他宰了那個惡魔!他關掉了那個該死的能量源!他…活著回來了!
    時間在喜悅和等待中變得不再難熬。窗外的夜色漸漸褪去,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如同被稀釋的墨汁,預示著黎明的到來。
    不知過了多久。
    病房外,走廊裏傳來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每一步都帶著一種風塵仆仆的疲憊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咚!咚!咚!
    腳步聲停在病房門口!
    門把手轉動!
    哢嚓!
    門被推開!
    一個高大、挺拔、卻帶著一身硝煙與疲憊氣息的身影,逆著走廊裏初露的晨光,出現在門口!
    是周尋!
    他回來了!
    他身上的作戰服沾滿了灰塵和幹涸的、暗褐色的汙跡,臉上帶著幾道細小的劃痕,嘴唇幹裂,眼底布滿血絲,寫滿了極致的疲憊。但他的背脊依舊挺得筆直,像一杆曆經風雨卻永不彎曲的標槍!那雙銳利的眼眸,此刻不再燃燒著風暴般的殺意,而是沉澱著一種深不見底的、如同深海般的平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劫後餘生的疲憊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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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越過我,精準地、沉沉地落在病床上。 落在林書研沉睡的、卻帶著一絲安心笑意的臉上。那一刻,他緊繃的下頜線幾不可察地鬆弛了一絲,眼底深處翻湧起極其複雜的情緒——欣慰、痛惜、如釋重負…還有一絲…沉重的、難以言喻的悲傷?
    他邁步走進病房,腳步很輕,卻帶著千鈞的重量。他走到床邊,靜靜地站著,低頭凝視著林書研。沒有言語。沒有動作。隻有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守護氣息在空氣中流淌。
    我站起身,看著周尋滿身的疲憊和傷痕,心口像被什麽東西堵住,酸澀難言。千言萬語湧到嘴邊,最終隻化作一句帶著哭腔的低語:“…你…你受傷了…”
    周尋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我臉上。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卻因為幹裂的嘴唇而顯得有些僵硬。
    “皮外傷。”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濃重的疲憊感,卻異常平靜,“…沒事了。”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轉向林書研,眼神變得極其複雜。他沉默了幾秒,才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沉重的語氣,低聲說道:
    “陳明遠…死了。‘蜂巢’核心能源…永久封閉。所有殘留的誘導劑和激活裝置…都被我…親手毀了。”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那把‘鑰匙’…永遠…不會再被啟動了。”
    鑰匙…永遠…不會再被啟動了!
    這句話像一道溫暖的洪流,瞬間衝垮了我心中最後一絲殘留的恐懼和陰霾!巨大的釋然和感激讓我幾乎要再次落淚!我看著周尋疲憊卻堅毅的側臉,看著他眼底深處那抹沉重的悲傷,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激和…一種深深的敬意。
    “書研他…”我輕聲說,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他剛才醒了…他說…他等你回來…”
    周尋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猛地轉過頭,目光銳利地看向我,眼底深處那抹沉重的悲傷似乎被什麽東西狠狠觸動了一下,翻湧起劇烈的波瀾!他死死地盯著林書研沉睡的臉,看著他嘴角那抹尚未完全消散的、安心的笑意,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極其緩慢地、沉重地點了點頭。
    他伸出手,動作極其輕柔,帶著一種近乎小心翼翼的珍重,極其緩慢地、 輕輕地… 拂開了林書研額前被汗水濡濕的碎發。 指尖微微顫抖著,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
    “他…做得很好。”周尋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比我想象的…還要堅強。”
    他收回手,背脊依舊挺直,卻仿佛卸下了無形的萬鈞重擔。他轉過身,目光落在窗外。天邊,第一縷金色的晨曦終於刺破了厚重的雲層,如同熔化的金液,潑灑在清瀾市沉寂了一夜的城市輪廓上。黑暗被驅散,光明重新降臨。
    周尋逆著晨光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嶽,矗立在病房的窗前。他望著窗外那片被朝陽染成金色的天空,久久不語。陽光勾勒出他堅毅的輪廓,也照亮了他眼底深處那片翻湧的、尚未完全平息的驚濤駭浪和…那抹沉重的、如同烙印般刻在靈魂深處的悲傷。
    風暴終於平息。
    惡魔伏誅。
    魔盒永封。
    但那些被撕裂的傷口,那些被踐踏的生命,那些被深埋的真相…如同散落在廢墟上的塵埃,在黎明的微光中,無聲地訴說著過往的殘酷。
    (病房裏,晨曦的金輝溫柔地灑落,驅散了夜的寒冷和恐懼的陰霾。沈采薇站在床邊,看著沐浴在晨光中的林書研和周尋,淚水無聲滑落,嘴角卻帶著劫後餘生的、如釋重負的微笑。林書研在沉睡中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身體,嘴角那抹安心的笑意更深了些。周尋的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長,像一座沉默的界碑,守護著這片來之不易的寧靜。那枚深藍色的硬幣安靜地躺在枕邊,在晨光中反射著微弱的、卻無比溫暖的光澤。深淵的回響終於沉寂,亡魂的低語被陽光驅散。而新的生活,帶著傷痕與希望,在破曉的曙光中,悄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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