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什麽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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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下的金屬階梯冰冷而陡峭,深入一片仿佛沒有盡頭的黑暗。隻有“守墓人”戰術靴落在階梯上發出的、極其輕微卻富有韻律的“嗒…嗒…”聲,以及我和林書研沉重踉蹌的腳步聲,在絕對寂靜的密閉空間裏空洞地回響。每向下一步,空氣就變得更加冰冷、幹燥,帶著一種地下深處特有的、混合著金屬和岩石塵埃的凜冽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
    “守墓人”的身影在前方沉默地帶路,他手中的強光手電不知何時取出)的光柱穩定地切割著黑暗,照亮腳下鏽蝕的階梯和兩側粗糙的、偶爾嵌著不明線管的混凝土井壁。他的背影挺拔而警惕,每一步都精準而安靜,如同融入黑暗的幽靈,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那種經過千錘百煉的、近乎非人的冷靜,反而讓我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心安,以及…更深的莫測。
    林書研大部分重量都壓在我身上,他依舊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穩了一些,那支藍色藥劑似乎在起作用。隻是他的身體依舊冰涼,眉頭緊鎖,仿佛在無意識的深淵裏依舊背負著沉重的枷鎖。
    向下,不斷向下…
    仿佛要一直走到地殼深處。
    終於,在仿佛經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的跋涉後,階梯到了盡頭。前方是一扇毫不起眼的、厚重的、表麵布滿鏽跡和冷凝水的圓形防爆門,門中間有一個需要雙手轉動的巨大舵輪。
    “守墓人”停下腳步,手電光柱掃過門扉。他沒有立刻開門,而是極其謹慎地將手掌按在門側一處不起眼的、光滑的金屬麵板上。
    “嘀——”
    一聲極其輕微的電子音響起。麵板上亮起幽藍色的掃描光線,迅速掃過他的掌紋甚至是指尖的細微血管脈絡。
    “身份確認。權限等級:鴞。” 一個冰冷的、毫無情緒的電子合成音低低響起。
    “哢噠…哢嚓…”
    厚重的防爆門內部傳來一係列複雜的機括解鎖聲。隨後,“守墓人”才伸出雙手,握住那巨大的舵輪,用力旋轉——
    “嗤——”
    沉重的門軸發出泄壓的嘶鳴,圓門向內緩緩開啟。
    一股更加冰冷、帶著強烈金屬和機油氣味的空氣撲麵而來。門後…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間!
    手電光柱掃入的瞬間,我幾乎屏住了呼吸!
    這裏不像一個避難所,更像一個…被遺忘的、充滿蒸汽朋克風格的巨型地下工廠或研究所遺址!
    挑高至少十米的穹頂由粗大的、鏽跡斑斑的鋼梁支撐,許多地方還在緩慢地滴著冷凝水。腳下是網格狀的金屬走道,走道下方深處,隱約可見巨大而沉默的、覆蓋著帆布和塵埃的古老機械輪廓,如同沉睡的鋼鐵巨獸。牆壁上布滿了早已停用的、粗如手臂的輸送管道和線纜橋架,如同巨樹的根係般蔓延。空氣中有淡淡的臭氧味和一種…極其微弱的、幾乎察覺不到的…能量流動的嗡鳴感?
    遠處黑暗中,零星點綴著一些散發著幽藍或幽綠色光芒的、似乎是仍在運作的儀器屏幕,像黑暗中窺視的眼睛。整個空間空曠、冰冷、死寂,充滿了某種停滯的、被時光凍結的宏大和詭異感。
    “守墓人”率先走入,手電光柱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每一個陰影角落。他似乎在確認著什麽。幾秒後,他才側身,示意我跟進。
    我攙扶著林書研,艱難地邁過高達膝蓋的門檻,踏入這個不可思議的地下空間。腳下的金屬網格走道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在這片巨大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守墓人”反手關上了厚重的防爆門,“砰” 的一聲悶響後,所有的外界聲音被徹底隔絕。這裏安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嗡嗡聲。
    他引著我們走向空間一側,那裏有一片用半透明的防塵隔板圍起來的相對較小的區域。掀開隔簾進去,裏麵是幾台看起來仍在運作的、發出低沉嗡鳴的銀白色精密儀器,一張簡易的行軍床,一張堆滿了各種老舊工具和零部件的金屬工作台,甚至還有一個連接著複雜過濾係統的小型飲水裝置。這裏像是他在這個巨大遺址中的一個前哨站或工作站。
    “讓他躺下。”“守墓人”指了指行軍床,聲音依舊平穩。
    我小心翼翼地將林書研放平在床上,給他蓋上一張灰色的保溫毯。他的臉色在儀器屏幕的幽光下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似乎暫時脫離了危險。
    “守墓人”走到一台儀器前,操作了幾下。一道柔和的藍色掃描光束從上方落下,籠罩住林書研。屏幕上迅速滾動過大量我看不懂的數據和波形圖。
    “神經灼傷。能量反噬透支。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但Ω的深層烙印無法清除,隻是被暫時壓製。”他看著屏幕,快速而精準地做出判斷,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描述一件物品的損耗情況,“…需要‘靜滯艙’進行深度修複。但這裏的設備…不夠。”
    靜滯艙?那是什麽?
    我的心揪緊了。“…那他…”
    “死不了。”“守墓人”打斷我,轉過身,那雙在昏暗光線下更顯深邃的眼睛看向我,“…暫時。”他補充了兩個字,沒有任何情緒,卻讓我的心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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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工作台旁,拿起一個金屬水壺,倒了兩杯水,將其中一杯遞給我。動作幹脆利落,甚至帶著一種…軍人的刻板韻律。
    我接過水杯,冰涼的觸感讓我顫抖了一下。溫水入喉,稍微驅散了一些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疲憊。
    “你是誰?”我終於忍不住,再次問出這個盤旋在心頭最大的疑問,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裏顯得有些微弱,“…‘守墓人’?你和周尋…是什麽關係?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守墓人”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工作台另一側,拿起一個看起來極其老舊的、外殼甚至有些破損的平板電腦,手指在上麵快速滑動操作著。屏幕亮起,幽光映照著他戰術頭套下那雙毫無波動的眼睛。
    “代號:‘守墓人’。”他開口,聲音依舊帶著電子失真感,語速平穩得像在做報告,“…前‘深藍’特別項目組,外圍安保與清理專員。負責監控、遏製並清理‘蜂巢’及相關衍生項目的一切不可控外溢風險。”
    深藍項目組?外圍安保與清理?!
    我猛地想起周尋曾經模糊提及過的、權限極高、負責處理最棘手超自然或高科技事件的秘密部門…難道…
    “周尋…”他頓了頓,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一下,“…他是項目核心層的‘清道夫’,權限更高,負責…更直接的‘問題處理’。我們…目標曾有交集,但不同組,不同線。”
    不同組,不同線…這解釋了他們之間那種既熟悉又保持距離的微妙感覺。
    “這裏,”他抬起手,用手電光柱掃過這個巨大的地下空間,“…是‘深藍’早期的一個地下備份數據中心及應急避難所,代號‘巢穴’。‘蜂巢’項目啟動後不久,此地因能源和輻射泄漏問題被廢棄封存。我…暫時借用。”
    廢棄的數據中心?原來那巨大的機械和管道是這麽來的…
    “Ω網絡…到底是什麽?”我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那個灰衣人…那些機械…它們想對書研做什麽?”
    “守墓人”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評估哪些信息可以透露。他放下平板,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林書研。
    “Ω,不是網絡。”“守墓人”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察覺的凝重,“…那是一種…錯誤。”
    錯誤?
    我愣住了。
    “一種…試圖打開‘門’、卻意外創造出來的…寄生性高維信息結構體。”他選擇著用詞,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冰冷的重量,“…它沒有固定形態,沒有物理實體。它像一段…擁有自我意識和進化能力的…活著的程序…或者說…數字惡魔。它寄生、改造、同化現有的物理網絡和電子設備,甚至…能直接影響和重塑生物神經網絡。”
    數字惡魔?!寄生?同化?!
    我聽得脊背發涼。
    “林天豪和陳明遠,不是它的創造者。他們隻是…意外發現了它,並試圖利用它的碎片…或者說…‘幼蟲’…來達成他們可悲的野心。”“守墓人”的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嘲諷,“…他們以為造出了‘鑰匙’和‘門’,實際上…他們隻是…為自己…也為這座城市… 孵化並引來了… 更可怕的東西。”
    “那書研他…”
    “他是Ω目前最‘適配’的…原生接口。”“守墓人”的目光再次回到林書研身上,眼神複雜,“…不是鑰匙。是…插座。或者說…孵化皿。Ω需要他,不是為了打開一扇門,而是為了…以其神經結構為藍本和溫床… 完成自身最終的‘降維實體化’! 那個灰衣人…和他背後的‘掘墓人’…他們不想毀滅Ω,他們想…獻祭林書研,迎接Ω的完全降臨!”
    孵化皿?!降維實體化?!獻祭?!
    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瞬間扼住了我的喉嚨!讓我無法呼吸!
    所以…所以那些脈衝,那些誘導,那些追殺…不是為了利用他,而是為了…把他變成某種非人存在的… 溫床和祭品?!
    “周尋的脈衝…”我顫抖著問。
    “‘歸零’脈衝,是‘深藍’早期研發的、用於應對極端信息災害的最終手段。能暫時‘格式化’一定區域內所有的異常信息結構,強行將Ω打回‘沉睡’或‘碎片’狀態。”“守墓人”解釋道,“…周尋…他找到了脈衝發生器,並啟動了它。代價…巨大。但…他爭取了時間。”
    代價…巨大…
    我的心再次刺痛。
    “那我們現在…”
    “脈衝效果不會持續太久。Ω的‘核心碎片’並未被摧毀。‘掘墓人’也不會放棄。”“守墓人”看向我,眼神銳利,“…這裏是暫時的安全點,屏蔽等級很高。但並非絕對。我們需要計劃。”
    “計劃?什麽計劃?”
    “守墓人”沒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工作台一角,拿起一個東西——正是那枚從林書研身上取下的、已經徹底燒毀焦黑的Ω金屬片殘骸。
    “Ω的核心碎片…分散隱匿在這座城市地下網絡的各個節點深處。它們像休眠的病毒,會自我複製,會尋找新的‘接口’。”“守墓人”用手指摩挲著那塊焦黑的殘骸,眼神冰冷,“…而這枚碎片…雖然燒毀了,但它內部…或許還殘留著…最後一次與Ω核心交互時的… 逆向地址信息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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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同實質般刺向我!
    “我們需要一台‘深淵’級解碼器,和足夠強大的非標準能源。這裏的備用發電機或許能提供能源,但解碼器…”他搖了搖頭,“…這裏沒有。”
    “哪裏才有?!”我急切地問。
    “守墓人”沉默了一下,那雙深褐色的眼睛在戰術頭套的陰影下,閃爍著莫測的光芒。
    “…‘蜂巢’廢墟的最底層,”他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林天豪的主實驗室裏…有一台原型機。”
    蜂巢廢墟?!
    那個剛剛經曆了“歸零”脈衝洗禮、可能還充斥著輻射、結構崩塌和未知危險的死亡之地?!周尋可能犧牲的地方?!
    我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這是…唯一的辦法。”“守墓人”的聲音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冰冷而肯定,“…解碼這塊碎片,找到Ω核心的準確位置。然後…在它蘇醒前…在‘掘墓人’找到新的‘接口’前…”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昏迷的林書研,最後定格在我臉上,說出了那個令人不寒而栗的詞語:
    “…徹底…‘格式化’它。”
    (巨大的地下避難所內,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儀器屏幕的幽光閃爍不定,映照著“守墓人”毫無表情的頭套和沈采薇慘白的臉。昏迷的林書研躺在行軍床上,對即將麵臨的殘酷抉擇一無所知。通往“蜂巢”廢墟的道路,如同通往地獄的入口,散發著死亡和輻射的氣息。唯一的希望,隱藏在最絕望之地,需要幸存的者用生命去賭一個微乎其微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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