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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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黃雀在後
冰冷、粘稠、窒息。
秦淵的意識在無盡的墜落中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周身骨骼仿佛散架般劇痛,內腑如同被烈火灼燒,又似被寒冰凍結——那是幽冥龍獸一擊殘留的毀滅之力與陰骨老人毒功交織的惡果。唯有左手緊緊攥著的那枚“補天丹”殘方玉簡,傳來一絲微弱的溫潤之意,如同黑暗中的唯一錨點,提醒著他不能放棄。
“心兒……還在等我……”
這念頭如同強心劑,激發出他生命最深處的潛能。《滄海無量訣》內力雖已近乎枯竭,卻依舊頑強地在他近乎破碎的經脈中流轉,護住心脈最後一絲生機。他猛地一咬舌尖,借助劇痛強行凝聚渙散的精神,努力調整著墜落的姿態。
噗通!
他並未直接砸在堅硬的地麵上,而是落入了一片冰冷刺骨、散發著濃烈腐朽氣息的泥沼之中!粘稠的淤泥減緩了衝擊,卻也瞬間將他大半個身子吞沒,刺骨的寒意與汙穢之氣瘋狂侵蝕著他本就重傷的軀體。
這裏似乎是古城遺跡中一片凹陷的沼澤區,上方依舊是濃鬱得化不開的淡紫色詭霧,視野不足三丈。淤泥中不時有氣泡冒出,破裂時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四周寂靜得可怕,唯有那鎖鏈拖曳聲和龍獸的咆哮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變得模糊不清。
“必須……離開這裏……”秦淵艱難地掙紮,試圖脫離泥沼。但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鑽心的疼痛幾乎讓他暈厥。更麻煩的是,這泥沼似乎蘊含著微弱的幽冥之力,不斷侵蝕他的意誌,引動心魔幻象,簡心蒼白的麵容與鐵山營的血火交替閃現。
就在他幾乎力竭,意識再次模糊之際,他右手無意中觸碰到了腰間一個硬物——那是簡心在他離開前,悄悄塞給他的一個小巧的、用某種清香藥木雕刻的蝴蝶掛飾,說是能“辟邪安神”。此刻,這木蝶掛飾竟微微發熱,散發出一股極其淡薄、卻與那“補天丹”殘方同源的寧靜氣息,稍稍驅散了些許泥沼的汙穢與心神幹擾。
這微弱的氣息,仿佛一道靈光,與他懷中玉簡的溫潤感產生了某種共鳴,隱隱指向沼澤的某個方向。
求生的本能讓他抓住了這絲指引。他不再胡亂掙紮,而是憑借在軍中學到的沼澤求生技巧,以及體內殘存的內力,朝著那感應的方向,一點一點,艱難地挪動。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他的手指終於觸碰到了堅硬的、略帶濕滑的岩石。他奮力攀爬,用盡最後力氣,將身體從吞噬性的泥沼中拖了出來,癱倒在一片相對幹燥的、布滿苔蘚的黑石地麵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他勉強抬起頭,發現自己正處於一片傾斜的、布滿巨大破碎石塊的坡地底部。而在坡地的上方,隱約可見一個被藤蔓和亂石遮掩了大部分入口的洞穴。那藥木蝴蝶與玉簡的共鳴感,正清晰地源自那個洞穴!
那裏……有生機!
秦淵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氣,不顧周身撕裂般的疼痛,以覆雲劍為杖,支撐著幾乎散架的身體,一步一步,向著那洞穴挪去。
與此同時,祭壇頂端,局勢已至白熱化。
幽冥龍獸因冰魄受損與封印波動而徹底狂暴,它瘋狂掙紮,纏繞軀體的封印鎖鏈發出刺耳的錚鳴,仿佛隨時會崩斷!它那巨大的骨尾不斷轟擊著祭壇基座,引得整個祭壇乃至周邊遺跡都在劇烈震顫,碎石如雨般落下!
“這鬼地方要塌了!”韓錚揮刀劈開一塊墜落的碎石,對著祭壇上仍在對峙的幾人大吼,“別他媽打了!先想辦法逃出去!”
沈文手握那半塊黑色令牌,臉色陰晴不定。令牌入手冰冷,隱隱有一股奇異的力量波動,但他此刻無暇細究。他目光掃過祭壇中央石台上那光芒黯淡、布滿裂痕的千年冰魄,又看向虎視眈眈的陰骨老人和蘇墨、江辰,心中急速權衡。
陰骨老人對韓錚的警告充耳不聞,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受損的冰魄上,眼中充滿了扭曲的貪婪。“冰魄……我的!修複……永恒!”他嘶吼著,周身黑氣再次暴漲,化作一隻巨大的鬼爪,抓向冰魄!
“攔住他!”蘇墨清喝一聲,折扇揮動,數道無形氣勁如同絲線,纏向那黑氣鬼爪。他雖也對冰魄和令牌感興趣,但更清楚若讓這瘋癲的陰骨老人得到冰魄,隻怕局麵會更加不可收拾。
江辰沒有說話,寂滅劍意再起,一道灰白劍氣後發先至,直刺陰骨老人後心,逼得他不得不回身防禦。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
咻!咻!咻!
三道快得幾乎看不清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從祭壇下方不同方向的詭霧中激射而出!他們的目標極其明確:一人直取石台上的受損冰魄!一人襲向手持令牌的沈文!最後一人,則如同大鳥般淩空撲下,雙掌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籠罩向正在與陰骨老人糾纏的蘇墨和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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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人身法詭異,出手狠辣刁鑽,功力之高,竟皆不在沈文、江辰等人之下!而且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正是眾人被龍獸與內鬥牽扯了絕大部分心神之際!
“終於忍不住了嗎?”蘇墨似乎早有預料,麵對那淩空掌力,他身形如柳絮般飄退,折扇在身前劃出一道圓弧,竟將那磅礴掌力引偏數分,同時口中冷笑道,“青雲閣的‘暗影衛’?還是魔教的‘幽魂使’?”
那襲擊蘇墨和江辰的黑影發出一聲冷哼,並不答話,掌法一變,如影隨形,攻勢更加淩厲。
襲擊沈文的那人,使用的是一對奇門短刃,刃光如毒蛇吐信,專攻沈文周身要害,招式陰狠毒辣,顯然是魔教一路。沈文雖驚不亂,將那黑色令牌往懷中一塞,施展出精妙的擒拿手法與掌法應對,但一時間也被逼得手忙腳亂。
而最接近成功的是那奪取冰魄之人!此人輕功極高,身法如同沒有實質的煙霧,繞過韓錚劈來的刀光,五指如鉤,已然觸碰到那布滿裂痕的冰魄!
“放肆!”江辰眼中寒芒暴漲,竟不顧身後追擊的掌力,寂滅劍意瞬間凝聚到極致,反手一劍刺向那奪寶之人!這一劍,蘊含了他必殺的決心與對自身防禦的舍棄!
那奪寶之人顯然沒料到江辰如此決絕,感受到背後那洞穿一切的冰冷劍意,他不得不放棄即將到手的冰魄,身形詭異一扭,如同泥鰍般滑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要害,但肩頭仍被劍氣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瞬間染紅衣袍。
他也露出了真容,是一個麵容普通、眼神卻如同萬年寒冰的中年男子,看其武功路數,竟是失傳已久的“影遁”之術,與江湖上任何一個已知門派都迥異。
“看來,覬覦此地的不止我們幾家。”蘇墨與那使掌法的黑影對了一掌,借力飄退數步,語氣依舊從容,但眼神已無比凝重。這突然出現的第三方勢力,實力強橫,目的不明,讓本就混亂的局勢更加撲朔迷離。
“黃雀在後……好算計!”沈文逼退那使短刃的魔教高手,臉色難看至極。他本以為自己是最後的贏家,沒想到還有人隱藏得如此之深。
陰骨老人見冰魄險些被奪,發出憤怒的咆哮,不分敵我地向著那受傷的“影遁”高手和江辰同時發起攻擊,黑氣彌漫,狀若瘋魔。
祭壇頂端,瞬間陷入了多方混戰!幽冥龍獸的咆哮,鎖鏈的崩響,兵刃的交擊,氣勁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伴隨著不斷崩塌墜落的碎石,構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而此刻,秦淵終於艱難地爬到了那處洞穴入口。他用劍撥開垂落的、散發著微弱抗拒詭霧氣息的奇異藤蔓,一股帶著藥草清香的、幹燥溫暖的空氣撲麵而來,讓他精神一振。
他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洞穴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洞內並不昏暗,四壁鑲嵌著某種能自行發光的乳白色礦石,柔和的光線照亮了這不大的空間。洞內布置簡陋,隻有一張石床,一個石桌,兩個石凳。石桌上,擺放著幾卷顏色發黃的獸皮卷軸,以及一個……與之前石碑圖案上幾乎一模一樣的、造型古樸的藥爐!
而在石床的床頭上,刻著幾個娟秀卻帶著鋒芒的古字,那字體的韻味,竟與簡心偶爾書寫藥方時的筆跡有幾分神似:
“藥神氏——簡氏萱,絕筆。”
秦淵的心,猛地一跳!他快步走到石桌前,拿起最上麵的一卷獸皮卷軸,展開。上麵並非武功秘籍,而是一些密密麻麻的、關於幽冥之力特性、侵蝕症狀以及……如何運用“源火”之力進行克製與淨化的筆記!其中許多見解,與藥王穀的醫理一脈相承,卻又更加古老精深!
在這卷軸的末尾,寫著一段潦草卻蘊含無盡遺憾與決絕的文字:
“……幽王瘋魔,幽冥失控,玉璽蒙塵,國祚傾覆在即。吾以‘源火’之本,攜族中聖爐至此,欲阻浩劫,然力有未逮……僅留此篇‘源火淨世篇’殘卷與半部‘補天丹’之念,望後來者,能承吾誌,淨此幽冥,補闕蒼生……”
秦淵握著這卷獸皮,又看了看手中那枚“補天丹”殘方玉簡,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洞窟的主人,這位名為簡萱的藥神氏族先人,竟是簡心的先祖!她當年未能阻止黑水國的災難,卻在此地留下了對抗幽冥之力的希望!
他快速翻閱其他卷軸,果然找到了那所謂的“源火淨世篇”殘卷,上麵記載著如何激發、引導、運用體內“源火”之種的力量,進行防禦、淨化甚至攻擊的法門!雖然殘缺,卻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或許……不需要完全依賴千年冰魄,也能救心兒?甚至,能應對眼前的絕境?
就在他心潮澎湃之際,整個洞穴,不,是整個黑水古城遺跡,猛然間發生了更加劇烈的震動!仿佛有什麽支撐性的結構正在徹底崩塌!洞頂開始簌簌落下灰塵和碎石!
外界祭壇的方向,傳來了幽冥龍獸一聲前所未有的、充滿了痛苦與解脫般的驚天咆哮,以及鎖鏈徹底崩斷的、令人牙酸的巨響!
那個被封印了數百年的恐怖存在,似乎……脫困了!
秦淵臉色劇變,毫不猶豫地將石桌上的所有獸皮卷軸和那個古樸藥爐卷入懷中,深深看了一眼那石床上的刻字,轉身便向著洞外衝去。
必須立刻離開!否則,必將被活埋於此,或者……麵對那頭脫困的幽冥龍獸!
【下章預告】
龍脫困,古城傾!第一百零四章《背叛之殤》,幽冥龍獸徹底掙脫封印,狂暴的力量引發古城遺跡全麵崩塌!祭壇頂端混戰中的眾人被迫各自逃命,在崩塌的廢墟與狂暴的龍獸追殺下殊死搏殺。沈文欲攜令牌獨自遁走,卻遭神秘“黃雀”勢力與陰骨老人聯手截殺!蘇墨為救韓錚身陷重圍,江辰寂滅之劍能否斬開生路?秦淵憑借“源火淨世篇”殘卷初顯威能,於絕境中尋得一線生機,卻目睹了意想不到的背叛——一直並肩作戰的夥伴竟在生死關頭做出殘酷抉擇!通往地麵的唯一出口近在眼前,但人性的考驗比龍獸的利爪更加鋒利。誰能生離死地?誰將永墮幽冥?真正的背叛才剛剛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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