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敵酋密謀
    距離濟南城三十裏外，清軍大營連綿如烏雲壓境，雖經前番挫敗，依舊軍容鼎盛，旌旗招展，肅殺之氣彌漫四野。中軍大帳內，炭火燒得正旺，驅散了深秋的寒意，卻驅不散彌漫在幾位清軍高級將領眉宇間的陰鬱與焦躁。
    豫親王多鐸端坐在虎皮大椅上，年僅二十餘歲的麵龐上已刻滿了與年齡不符的冷峻與威嚴。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目光掃過下首的幾位將領，最後落在身旁一位身著薩滿祭袍、臉上塗著詭異油彩的老者身上。
    “額爾德木圖大師，”多鐸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前次攻城，你麾下薩滿折損三人，那所謂的‘毒龍瘴’亦被城內之人破去。本王需要一個解釋。”
    那薩滿大師額爾德木圖，眼皮耷拉著，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王爺，破我‘毒龍瘴’者，非是尋常手段。那翠綠光華，蘊含磅礴生機，乃上古木靈之力，絕非中原尋常醫者所能為。濟南城內，有高人。”
    “高人？”多鐸冷哼一聲，“再高的高人，能擋我數萬鐵騎？能憑空變出糧食？”他猛地一拍扶手，“探馬回報，濟南城內已開始挖掘草根樹皮，蘇墨小兒搞什麽‘工賑營’，不過是垂死掙紮！秦淵東去，生死未卜！本王就不信，他們還能撐多久！”
    “王爺息怒。”一旁一位麵容精悍的漢軍旗將領開口道，此人名叫孫龍，原為明軍參將，降清後頗為賣力，“濟南已是強弩之末，破城指日可待。然強攻損失太大，不如……智取。”
    “智取？如何智取？”多鐸目光銳利地看向孫龍。
    孫龍躬身道：“王爺，濟南如今看似鐵板一塊，實則是幾股勢力勉強糅合。蘇墨借秦淵之威，以嚴法重德暫時壓服，然其根基不穩。闖軍李過、劉體純部，與我等有血海深仇，不會真心歸附，不過是暫時棲身。原明軍殘餘與江湖人士，更是心思各異。此其一。”
    他頓了頓，繼續分析：“其二，糧草乃其致命弱點。秦淵東行，必是往登萊方向。登萊之地，如今是原登州副總兵邱磊、萊州豪強郭雲峰等人割據，這些人擁兵自重，首鼠兩端，未必肯輕易交出糧草。我們或可在此做些文章……”
    多鐸眼中閃過一絲興趣：“說下去。”
    孫龍壓低聲音：“我們可以雙管齊下。對外，派使者秘密接觸邱磊、郭雲峰之輩，許以高官厚祿，令其拖延甚至截殺秦淵，絕濟南糧道。對內……”他看了一眼額爾德木圖，“大師前番手段雖被破解，但若能有些更為隱秘，不易察覺，卻能潛移默化亂其軍心、民心的法子……比如，令其內部自相猜疑，士氣潰散……”
    額爾德木圖耷拉的眼皮抬起，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詭光：“王爺，孫將軍所言甚是。我薩滿秘術，不止毒瘴一道。有一種‘惑心散’，無色無味，混入飲水食物之中，初期隻會讓人心緒不寧，易躁易怒，久之心神恍惚，疑神疑鬼。劑量極微時，便是醫術高手，也難察覺異樣。隻需城內有人接應，將此物散入其水源或部分糧草中……”
    多鐸目光大盛：“好！此計大妙！不必立刻見效，隻需讓其內部漸漸生出嫌隙，待其軍心渙散，民心恐慌，我軍再以雷霆之勢擊之，必可一舉而下！”他看向孫龍，“聯絡邱磊、郭雲峰之事，交由你去辦，務必隱秘，許他們事成之後，山東副總兵、總兵之職，亦非不可！”
    “嗻！”孫龍躬身領命。
    多鐸又看向額爾德木圖：“大師，‘惑心散’之事，也需盡快安排。城內接應之人……”
    額爾德木圖嘴角扯出一絲詭異的笑：“王爺放心，聖教那位聖女，對此似乎頗感興趣。她自有門路，將東西送進去，並尋機散布。”
    “玉羅刹？”多鐸眉頭微皺，對於這個亦正亦邪、行事莫測的魔教聖女，他始終存有幾分忌憚，“她可靠嗎？”
    “王爺，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但此刻，我們的目標一致。她想要混亂，我們想要城池，各取所需罷了。”額爾德木圖陰惻惻地道。
    多鐸沉吟片刻，終於點頭：“就依大師之言。告訴玉羅刹，事成之後，本王允她在山東傳教，絕不幹涉。”
    “老朽明白。”
    一條毒計，就此擬定。清軍一方麵派遣密使攜重利前往登萊，意圖截斷秦淵的糧道；另一方麵，則通過玉羅刹的渠道，將能悄然瓦解人心的“惑心散”送入濟南城內。一張無形的大網，開始向著內外交困的濟南籠罩而去。
    而在濟南城內，對這一切尚無知覺的蘇墨，正在為剛剛平息的一場小規模衝突而勞神。衝突的起因，是兩名負責清理廢墟的百姓，因為一塊看似能多換半碗粥的完整青磚歸屬問題，從口角迅速升級為扭打，甚至還波及了前來勸解的幾名兵士。雖然很快被彈壓下去，但參與者那異於平常的暴躁情緒，讓蘇墨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近日似有此等無名火氣之事，較往日為多。”李過也注意到了異常，向蘇墨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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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墨蹙眉：“可是口糧分配仍有不公？”
    李過搖頭：“按公子之令，分配皆由你我之人共同監督，應無大問題。或許是……壓力太大了吧。”
    蘇墨默然，他望向城外清軍大營的方向，心中的沉重感並未因李過的解釋而減輕。他總覺得，有一種看不見的危險，正在悄然逼近。
    與此同時，簡心在自己的臨時藥室中，對著一碗清水和幾塊不同的藥材碎片，陷入了更深的困惑。她反複驗證，終於確定，那日發現的粉末以及後來幾批藥材上沾染的微弱氣息，確實與玉羅刹送來的一些藥材同源，那是一種極淡的、能輕微擾動人情緖的異域香料。而更讓她心驚的是，她在檢查今日衝突中幾名情緒異常激動者的飲水時，竟也從殘留的水漬中，嗅到了類似的氣息，雖然淡到幾乎無法察覺！
    這不是偶然！有人，在通過水源或是某些流通的物資，暗中散布這種東西！其目的，不言而喻！
    她立刻起身，想要去找蘇墨說明此事。然而，剛走到門口，一陣輕微的眩暈襲來，她扶住門框才穩住身形。連日勞累，加上暗中運用青帝玄冥之力淨化那些可能被汙染的少量藥材和飲水樣本，讓她本就未完全恢複的身體，更加虛弱了。
    守在門外的江辰立刻察覺，一步跨前，扶住了她，冰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擔憂。
    “江大哥，”簡心靠著他堅實的手臂，緩了口氣，低聲道，“我發現了一些不好的東西，可能……和玉羅刹有關，有人在城裏下毒，不是致命的毒，是……亂人心智的毒。”
    江辰眼神驟然一寒，如同萬載玄冰。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扶著她手臂的手，微微收緊，傳遞著無聲的支持與承諾。
    暗流，已化為潛行的毒蛇，露出了它致命的毒牙。而濟南城的天空，陰雲愈發濃重，仿佛預示著一場更猛烈的風暴即將來臨。
    【下章預告】
    多鐸毒計已定，登萊豪強態度曖昧，秦淵籌糧之路危機四伏。濟南城內，“惑心散”悄然蔓延，人心浮動，衝突頻發。簡心雖識破陰謀卻體力不支，蘇墨能否及時察覺內患？江辰又將如何行動？玉羅刹遊走於雙方之間，其真正目的究竟為何？第一百八十六章 《反間之計》，看蘇墨如何識破清軍陰謀，穩定內部，而秦淵在登州又將遭遇何等意想不到的阻礙與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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