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曇花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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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這種東西……真是須臾之間,就枯萎掉了。
    當然,陸清說的是花。
    「距離陸清第一次踏進模擬的那天,已經過去了一千年了。」
    「時間說長不算長,說短也絕對不短。」
    「雙倍的神性,已經宛如漆黑的浪潮將其人性兼並,僅存的人性宛如無邊微光海洋的一葉孤舟,不知何時就會被吞沒。」
    “清寶~”
    突如其來的聲音,擾亂了陸清的心緒。
    他表情如常。
    如同無數個偽裝的日夜一般。
    “怎麽了,阿格萊雅。”
    陸清眼前的人兒,和千年之前如出一轍,隻是一襲及臀的金色長發變為了短發,看起來更有成熟的韻味了。
    金色的發絲垂落至鎖骨之上,為她增添了一份異域的風情。
    這位奧赫瑪第一美人,即使時隔千年,依然美的攝人心魄。
    “我們,能補辦一場婚禮嗎?清寶~”
    陸清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筆記本裏沒有提到過這個問題。
    陸清的金絲一次次代替了自己的眼睛,看向了那個密密麻麻的筆記本。
    他看見了那個笑臉。
    “當時,過去的我也沒說多想一下其它的問題。”陸清感覺有些糟心。
    陸清抬著頭,看著天穹,眺望飛鳥展翼俯衝樹梢,以精確優美的姿態穿梭於縫隙,在陽光下盛大飛行。
    得不到答案。
    換作之前的自己,會怎麽回答呢。
    陸清已經記不清了。
    那就隨便回答吧。
    “阿雅,沒有這個必要吧。”
    「阿格萊雅沒有說話,隻是,心裏莫名的不安,因為這個回答而攀升。」
    「你的回答從來就沒有生硬過,僵硬的宛如鐵皮傀儡。」
    “你病了嗎?”
    “我沒病。”你搖搖頭。
    “那你換一種說法呢?”
    陸清微微抬眸,他意識到,阿格萊雅似乎已經發現了什麽,可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啊。
    因為,自己隻剩下一具空殼了啊。
    “你等著,清寶,我去叫風堇來給你看病,去叫那刻夏來給你看病,隻是一些小病而已。”她的語氣輕快而輕鬆,隻是那對金眸,已經染上了一絲灰色。
    陸清乖乖的待在原地,這些奇怪的問題都是筆記本上沒有記錄過的東西,他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
    “阿格萊雅女士,我來了。”風堇抱著小伊卡,匆忙的來到了雲石天宮。
    “嗬,裁縫女,沒想到你還有有求於我的一天,倒真是一件趣事了。”那刻夏依然是這麽的得理不饒人。
    風堇身為醫師,略微檢查了一番,卻對眼前的一切,一頭霧水。
    終於,她微微的搖搖頭。
    “那刻夏老師,好奇怪,要不你來看看。”
    那刻夏聞言,看向這個足以號稱他最優秀的學生之一。
    他微微檢測了一下,眉頭越皺越深。
    他開口詢問:“話說,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你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脆若遊絲。”
    依然是沒有記載的問題,陸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此他感覺有些心煩。
    “什麽意思,那刻夏,說明白。”阿格萊雅冷聲道。
    “裁縫女,他要死了,話說,數千年的時光,你也沒發現他居然也有一枚浪漫的火種嗎?”那刻夏搖了搖頭,就連他,也無力回天了。
    “浪…漫…的…火…種…,不…可…能…”阿格萊雅啞然失聲,難以置信的開口。
    “但這就是事實,現實不會騙人,我可以肯定。”
    那刻夏並不在意這些東西,他則是更加好奇,你是怎麽瞞過阿格萊雅的。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詭計的半神呢。
    微微思索了片刻。
    他一把從你的懷中,抽出了那本滿是歪歪扭扭的字跡的筆記本,略微瀏覽了片刻,他便將筆記本遞給你了阿格萊雅。
    “看起來,他很了解你啊,裁縫女。”
    阿格萊雅看著筆記本上的內容,再看看一旁沉默的陸清,她什麽都明白了。
    虛假的表象宛如空中樓閣一層層褪去。
    如鏡中的舊影。
    如轉瞬即逝的曇花。
    當人性無法繼續維持身形,時光的風沙逐漸在墨衫美少年的臉上鐫刻出皺紋。
    一個美麗而年輕。
    一個年老而衰敗。
    形成極致的對比。
    “風堇,你還打算看嗎?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那刻夏老師。”
    “還有我,等等我,閣下!”遐蝶提起裙擺,跟了上去。
    白厄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再見了,夥伴。”
    無形之中,名為死與生的歌謠將兩人的身形隔開一道道縫隙。
    “我們,明天還能見嗎?”阿格萊雅不知不覺之間,語氣變得凝噎了。
    回應她的,隻有沉默。
    陸清用本能回答:
    “筆記本上沒寫,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對不起啊。”
    阿格看著筆記本上那個笑臉,內心的堤壩已經要就此決堤了。
    “晚安,阿格萊雅。”
    陸清回憶了一下筆記本上的內容。
    似乎在她傷心的時候,應該這麽說。
    他已經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了。
    阿格萊雅的思緒回到數千年的那個夜晚。
    “我隻對喜歡的人說晚安。”少年如是說。
    “很痛苦吧,清寶……”她捧起了陸清的臉,呼吸越發急促。
    「人」與「神」的界限越發分明。
    人不能理解神的情緒。
    神也無法理解人的情緒。
    生命的曇花,終究要綻放了。
    死亡的陰影如影隨形。
    呼吸逐漸變得微弱。
    枯手越發無力。
    老邁而空洞的眼窩,看不出少年的一絲絲風采。
    “遐蝶,進來,為他送葬吧,真正的他,早就已經死了,解脫了便不會再有痛苦了。”阿格萊雅不敢相信自己是怎麽說出這句話的。
    她甚至連罵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他早已不能理會罵的含義了。
    遐蝶進門了,她輕輕的探出雙手,撫上了你的額頭。
    在死亡之花的縈繞下,你的呼吸悄然停止,眼眸也逐漸閉合。
    隻是這次,時間是永遠。
    外麵很冷,讓阿格萊雅裹緊了衣服,一旁的月下的美人含苞待放,隻是,依然沒有開花。
    你死了。
    【模擬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