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帶著幾分涼意，李桃花耳邊突然炸響村長一聲短促的驚叫。
    她心裏咯噔一下，幾乎是下意識地往身旁探手，可指尖劃過，隻觸到空蕩蕩的空氣，方才還在身邊的人，竟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那股莫名的不安，像藤蔓似的瞬間纏上心頭，讓她呼吸都緊了幾分。
    李桃花忙抬手，一把扯下蒙在眼上的帶子，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她眨了眨眼。
    借著這月光，李桃花仔仔細細掃了一圈，桌椅板凳都在，唯獨沒了村長的身影。
    “村長去哪了？” 她皺著眉，低低地嘀咕，語氣裏帶著一絲慌亂，“難道是年紀大了，老毛病突然犯了？急著回家找藥，才顧不上跟我說一聲？”
    嘴上這麽猜，李桃花的手卻不聽使喚地發著抖，她咬著唇，哆哆嗦嗦地摸過衣服往身上套，布料蹭過皮膚，都帶著一股冰涼的觸感。
    等李桃花穿好衣服推開門，站在門口，腳像灌了鉛似的，竟不知該往哪走。
    回那個所謂的家？
    一想到二哥把她當物件一樣賣掉的模樣，她就渾身發冷，誰能保證，這一次回去，不會被他再次轉手？
    李桃花跌跌撞撞的走著。
    胡思亂想間，腳下突然被什麽東西一絆，李桃花驚呼一聲 “啊”，踉蹌著扶住院牆才站穩。
    她低頭借著月光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二哥！”
    地上躺著的，正是她最忌憚的二哥李二。
    她急忙蹲下身，伸手輕輕搖晃他的身體，見他毫無反應，心裏又慌又疑，暗自嘀咕：“這是怎麽了？該不會是出什麽意外了吧？”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在李二身上摸索起來，很快從他腰間摸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還有一把用布裹著的短刀。
    打開布袋，月光下，八塊瑩潤的靈石和十二塊閃著光的金塊赫然在目。
    她又解開裹刀的布，短刀出鞘，刀身映著月色，泛著冷冷的寒芒。
    李桃花看著那刀光，眼睛倏地亮了，沒有半分遲疑，她握緊刀柄，猛地朝著李二的胸口紮了下去。
    “噗嗤 ——” 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李桃花早有準備，身子往旁邊一側，隻有零星幾滴血濺到她的臉頰和衣服上。
    她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李二，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狠厲，“二哥，是你先不仁不義，就別怪我心狠了。”
    李桃花踉蹌著衝到水邊，冰涼的河水潑在臉上，激得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她迅速將身上的衣衫反穿，掩去可能沾染的痕跡，這才咬著牙，朝著通往外界的官道奔去。
    她雖從未踏足過鎮上，卻早聽聞燕山鎮連通著凡人能去往的廣闊天地。
    若轉頭回那個家，等待她的，隻會是被哥嫂隨意發賣，或是做妾，或是為妓，永無出頭之日。
    倒不如趁著此刻，賭上一把，拚出一條生路。
    更何況，她已親手殺了二哥李二，這條路，早已斷了退路，再無回頭可能。
    母親固然疼她，可父親已離世，家中現在是二哥做主，二嫂又素來尖酸刻薄，從不會給她好臉色。
    如今二哥已死，自己又消失了，家裏沒了頂梁柱，二嫂沒了靠山，或許在母親那裏也討不到便宜。
    這念頭閃過，讓她心中稍安，腳步也愈發堅定。
    深夜的官道寂靜無人，隻有遠處大燕山裏傳來凶獸低沉的嘶吼，聽得人心頭發緊。
    若是修士，走完這段路不過一兩個時辰，可李桃花隻是個尋常凡人，一路疾走，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太陽徹底升起，才終於望見了燕山鎮的輪廓。
    當那座巨城完整地鋪展在眼前時，李桃花不由得停下腳步，隻覺自己渺小如塵埃。
    她極目遠眺，城牆仿佛沒有盡頭，一直綿延到天邊，將天地都勾勒出磅礴的輪廓。
    隨著人流來到城門口，見旁人紛紛亮出玉牌，李桃花也連忙取出自己的那塊，學著模樣遞到守衛麵前。
    守門的黑甲衛瞥了眼玉牌，嗤笑一聲，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凡人？就你一個人來的？進城後別瞎闖，你一個人來隻能在燕山鎮最外圍活動，知道了嗎？”
    李桃花不敢多言，連忙點頭應下，收回玉牌，低著頭跟著人群走進了城門。
    她望見城內竟還矗立著一座巍峨的門，心中頓時篤定，自己來對了地方。
    整整走了一夜，李桃花早已饑腸轆轆。
    空氣中飄來陣陣飯菜的香氣，她循著香味，沿著燕山鎮的最外圍緩緩前行。
    路過一個個攤位，她才驚覺，這鎮上售賣的竟全是靈食。
    她猶豫著上前詢問：“老板，請問有凡俗的食物嗎？”
    那老板像驅趕蒼蠅般揮了揮手，滿臉嫌惡地打量著她，“吃不起就滾，別耽誤我做生意！這裏哪有什麽凡物賣？那東西能賺幾個錢？”
    李桃花強忍屈辱，從懷中摸出兩塊金子，攥在手裏，沉聲道：“老板，那給我來一個靈肉包子。”
    老板見了金子，臉色立刻緩和下來，點頭笑道：“小姑娘，我勸你一句，凡人就該安安分分待在家裏，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李桃花咬下一口包子，久違的香氣在口中彌漫開來，眼眶瞬間就紅了，險些落下淚來。
    她剛出生時，父親已是練氣四層的修士，家境尚佳，她還能隔三差五吃上些帶靈氣的食物。
    可自從父親失蹤後，她就再也沒嚐過了。
    後來母親倒是買過兩次靈獸肉，卻全都緊著弟弟吃，弟弟打小習慣了靈物，凡物難以下咽。
    即便如此，那僅有的靈食，大半也被二哥一家分去了。
    見老板並非全然冷漠，李桃花鼓起勇氣，又問：“老板，我想去凡人界，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
    老板抬手一指，“喏，往那邊走就是了，就在人市旁邊。”
    他頓了頓，又好心提醒道，“不過，你一個凡人小姑娘過去，跟送上門去差不多，稍有不慎，就被人販子拐走了。”
    李桃花頓時陷入兩難，腳步也頓住了。
    回家？二嫂必定會把自己的事捅出來，母親更會將二哥的死，一股腦全怪在她頭上。
    不回家？母親找不到她，說不定又會把她的失蹤和二哥的死，都遷怒到二嫂身上。
    可眼下，就算拿定了主意，她一個凡人，又該怎麽平安抵達凡人界呢？
    李桃花正愁眉不展，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低喚出聲，“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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