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華章向靈醫問清了九陽泉的所在，便轉身去看兩個大的女兒。
    姐妹倆同住一屋，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一進屋，就見趙望春正趴在床榻上，背上的衣衫剪開了一片，敷著黑糊糊的草藥，那是凍傷後靈醫給的方子。
    聽見腳步聲，她扭過頭來，小聲嘟囔：“娘，這藥敷得人發癢，總想伸手去撓。”
    見大女兒還能這般撒嬌，趙華章心頭微微一鬆，輕輕拍開她蠢蠢欲動的手，溫聲道：“可不許撓。”
    她又看向躺在床上的趙望夏。
    這孩子遵照靈醫的囑咐，躺得規規矩矩，眉宇間卻籠著一層散不去的輕愁。
    她一手無意識地搭在小腹上，既為腹中那塊來自孫家的血肉而掙紮，又覺得愧對六妹妹，心事重重。
    趙華章在她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輕聲問：“怎麽了？”
    趙望夏語氣遲疑，“娘……這孩子，畢竟是孫家的。”
    趙華章聞言輕輕一笑，撫著她的手背：“別想那麽多。如今你才剛有孕，難免心思重；等再過幾個月，孩子在你肚子裏會動了，你就不會這樣想了。待孩子生下來，便是你的鎧甲，也是你的軟肋。”
    她聲音愈發柔和，“等我們回家，就把你的戶籍遷回去。這孩子生下來就隨你姓，叫我祖母，可好？”
    “真的？”趙望夏眼中驀地閃過一抹亮光，隨即又黯淡幾分，“可孫家那邊……他們定然不肯的。”
    “無妨，”趙華章目光微凝，語氣卻平靜，“孫家如今自顧不暇。”
    趙望夏對母親這話有些不解，孫家怎會輕易放手？
    但她不願再沉溺於愁緒，便轉開話頭，朝向大姐趙望春，語氣裏帶上一絲憧憬，“大姐，你說我的孩子該取什麽名字好？也不知是一個，還是兩個……”
    給孩子起了名，仿佛就多了幾分實實在在的期盼。
    說完，她轉向母親，輕聲道：“娘，您快去照顧妹妹吧。”
    趙華章點點頭，“我帶你們妹妹去九陽泉試試，看能否緩解她的寒毒。待會我喚老三來。”
    兩姐妹齊聲應下。
    趙華章喚了個年輕小子駕車，自己則抱著趙望秋坐在車廂內。
    九陽泉乃是天地靈脈與地火元氣交匯所生，靈脈為“源”，地火為“引”，二者在地底深處激烈交融，最終化作溫熱的靈泉湧出地表。
    據靈醫所言，九陽泉中蘊含的靈氣精純遠勝外界，修士浸浴其中，可令周身毛孔舒張，大幅提升靈氣汲取之效，甚至有助於突破修煉瓶頸，因而成為各族弟子日常修煉的重要資源。
    其功效不亞於洗髓靈液，更有其他妙用，如驅散陽虛之寒、輔助修煉火係功法等。
    因靈醫館中引有地火，距離九陽泉並不算遠。
    馬車繞行約一炷香的時間，便抵達玄冥山脈腳下。
    駕車的小子出聲提醒：“前輩，您說的九陽泉到了。”
    趙華章掀簾望去，隻見一座高大門坊，上書“九陽泉”三字。
    門前人來人往，喧鬧非常。
    一群衣著華貴的年輕修士正聚在一處，修為皆在練氣中後期。
    其中一位約莫二十歲、容貌姣好的女修朗聲道：“今日我生辰，包下了最大的泉池，諸位不必客氣，盡情享用便是。”
    “多謝陳大小姐！”
    “陳大小姐，這是我備的一份薄禮，望您喜歡，小玩意兒罷了。”
    說話間，那人將身後兩名年輕男子推至身前。
    二人皆具練氣三層修為，一人青衫著身，容貌俊朗端正，眉目間自帶一股凜然正氣；另一人生著一雙勾人的狐狸眼，相貌妖異，身披薄紗，隱約透出底下精健的薄肌。
    陳大小姐也不客氣，一手攬過一個，笑道：“還是你懂我。走吧，我在裏頭備了不少吃食與玩意兒。”
    車中的趙華章看得瞠目結舌，一時恍惚，幾乎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那駕車小子雖為凡人，卻是本地人，對此早已見怪不怪，隻低聲提醒：“前輩，那些都是家族子弟，您避開他們便是。尋個掌櫃或夥計，要一處泉池即可。”
    趙華章定了定神，點頭下車。
    尋到夥計，趙華章要下了一個溫度較高而靈氣稍遜的小池，即便這等次池，一日也需十塊靈石。
    夥計取來玉牌，引動陣法，光幕漣漪般漾開，眼前景致豁然開朗。
    一汪清澈泉眼蒸騰著嫋嫋熱霧，畔邊散落三間精舍，並置了兩張躺椅，倒也清雅。
    趙華章蹲身，探手入水，一股精純靈氣伴著熨帖熱度頓時包裹指尖，果真名不虛傳。
    那夥計見她麵生，便周到地多解釋了幾句：“前輩容稟，此間陣法兼具隔音匿息之效。池中乃是源自地脈的活水，獨門獨戶，絕不與他池相通，潔淨非常。我等每日皆會更換池水，輔以祛穢之術清理，務求一塵不染。”
    他抬手指向一旁屋舍，續道：“您若覺倦怠，可入內歇息。此處備有靈果、獸肉與靈米製成的餐食，可供解乏。唯有一樣須得留意：浸泡務必量力而行，不可貪久。您若要續租，搖鈴喚我便是。”
    言罷，他將控製陣法的玉牌與一枚銅鈴恭敬遞上。
    “有勞小友。”趙華章接過兩物，頷首致謝。
    服下暖陽丹後，趙望秋的狀況僅和緩了片刻，便又陷入昏沉。
    她蜷在母親懷中，時而驚悸般輕顫，時而痛苦地蹙緊眉頭，氣息微弱。
    趙華章見狀，小心抱著她踏入泉中。
    未及運功，便覺絲絲精純靈氣已透過肌膚，自發湧入經脈。
    聽聞，即便初生嬰孩亦可在此浸泡，此刻親身體驗，懷中女兒冰冷的小身子被溫熱泉水包裹，一冷一熱間，竟有種異樣的舒適。
    見女兒眉宇間的痛楚漸漸平複，神色趨於安詳，趙華章維持著環抱的姿勢，不敢稍動，不料數月來積壓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上，竟也這般沉沉睡去。
    她已記不清自己多久未曾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趙華章悠然轉醒。
    一股久違的神清氣爽之感流遍四肢百骸，精神前所未有的飽滿。
    她心中不由慨歎：有靈石，當真便利；這玄冥城，也確是修士的好去處。
    她須得想個法子，一個能光明正大的賺取靈石的法子。
    如此，方能心安理得地花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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