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望河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他們趙家的女人，怎麽一個比一個狠厲果決？
    趙望秋持弓而立，箭尾的白羽仍在微微顫動。
    她凝視著那具緩緩倒下的屍身，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會變強，再不會讓任何人欺辱我們。”
    趙望春望著妹妹冷冽的側臉，心頭一緊，上前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望秋，我們都會越來越強的。”
    她暗歎一聲，自妹妹被救回來後，整個人就變了。
    在母親麵前尚能強裝乖巧，一旦離了母親視線，便整日沉默不語，不是埋頭修煉，就是苦練箭術。
    也就今早老五逗她時，才難得說了幾句話。
    今日特意帶妹妹來大燕山，本是想讓她散散心，疏解心中鬱結。
    趙望春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首。
    也罷，這或許……也算一種發泄吧。
    她終是沒有再多言，隻是將妹妹的肩膀摟得更緊了些。
    ——
    孫家洞村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都姓孫。
    村長孫振山，是孫振庭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他們這一輩中唯二擁有靈根的人。
    他比大哥孫振庭小了將近三十歲，如今修為是練氣七層。
    當年孫振庭分走了家產的大頭，孫振山則不得不回到祖宅生活。
    不過，這些年來他穩坐村長之位，倒也積累了一些家底。
    一連幾日，孫振山都在閉關修煉。
    這天他突然驚醒，連忙問兒子，“還有幾天是你祖父的忌日？”
    孫其峰答道：“爹，今天是九月初一，還有五天就是祖父忌日。”
    孫振山點了點頭，隨即歎了口氣，“真是老了，修煉時竟無端出了一身汗，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話才說完，他臉色驟然一變，“今年是你祖父的五十年忌辰，你大伯一向最重孝道，必定會現身。我已經整整十年沒見過他了，也不知他是否還健在。”
    他沉吟片刻，語氣凝重，“如果他這次沒有親自前來，隻派孫明川代為祭拜，那隻有三種可能，要麽他在閉關突破，要麽……他已命不久矣，甚或已經不在人世。”
    五日轉眼即過。
    孫其峰等了一整天，始終沒見到大伯一家前來祭祖。
    第二天，他向孫振山匯報，“爹，昨天一整天，大伯家都沒有人來。”
    孫振山皺起眉頭，“你不是在孫家安排了人嗎？有消息傳回來嗎？”
    孫其峰搖頭，“沒有一個人來報信。我今天去鎮上看看吧。”
    他早就在孫家暗中安插了三名仆人，並承諾他們，隻要孫家一有異常，就立即來孫家洞村通知他。
    若是辦得好，不但想辦法歸還賣身契，還額外賞賜靈石。
    孫其峰孤身一人趕到燕山鎮孫家，在門外徘徊良久，卻始終不見任何動靜。
    他心頭隱隱不安，忍不住上前叩響門環，揚聲問道：“孫其峰來訪，家中可有人在？”
    等了半晌，依然無人應答。
    他心中警鈴大作，孫家向來有守門的仆役，他來過這麽多次，從未遇到過這般冷清的場麵。
    孫其峰當即展開神識探查，果然發現門房處空無一人。
    他縱身翻過院牆，落地時不禁低呼：“見鬼，怎麽這般安靜！”
    快步衝進堂屋，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屋內空空如也，莫說桌椅，就連牆皮都被刮去一層。
    整個宅院仿佛被掘地三尺，徒留四壁。
    “大伯一家逃了！”孫其峰心頭巨震。
    他拔腿狂奔，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衝向孫振庭的洞府。
    隻見洞府內除了一具焦黑的屍骨，其餘地方都被翻得七零八落，像是有人在瘋狂搜尋什麽寶物。
    孫其峰隻覺得頭皮發麻，完全理不清頭緒。
    這具屍骨想必就是大伯的。
    如此說來，孫明川應該是帶著家眷逃走了。
    可那些仆從既無家可歸，賣身契又攥在孫明川手裏，身上更無盤纏，能逃到哪裏去？
    總不會是孫明川突發善心，把所有人的賣身契都還了吧？
    應該不會吧。
    孫明川若要逃走，必定是靜悄悄地，怎麽會告知仆人，再將賣身契還給他們。
    他當即前往執事堂報案。
    帶著黑甲衛重返孫家時，孫其峰指著那具焦黑的屍骨稟報，“大人，這是我家大伯，遭人毒手身亡。您看這宅院被翻得底朝天，異火和丹爐都不翼而飛了。”
    黑甲衛皺眉瞥了眼屍骨，原本指望能撈些油水的心思也歇了，燒成這般模樣，根本賣不出價錢。
    “你和死者同住？”他懶洋洋地問。
    孫其峰連忙搖頭：“我們已分家，不住一塊，大伯和他孫子、孫媳，還有曾孫、曾孫媳住在一起。”
    黑甲衛“哦”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那你這報的什麽案？苦主家屬都沒來。”
    “死者孫子孫明川帶著家眷失蹤了！”孫其峰急道。
    黑甲衛頭也不抬，在紙上唰唰寫道：東巷丁三十九，孫宅，弑祖父攜眷潛逃？
    孫其峰驚得魂飛魄散，連聲高呼：“大人！大人！不是這樣的！”
    黑甲衛抬眼打量他，“怎麽？你親眼所見？”
    “不是，不是啊！”孫其峰急得直擺手。
    黑甲衛冷哼一聲，“那就得了，沒有證據的事別在這裏胡咧咧，浪費我時間。既然你們已經分家，就別多管閑事了。等他們交不上供奉，自會有人來收孫家的產業。”
    孫明峰見黑甲衛不肯受理，隻得轉而去查孫家仆從的下落。
    他托了幾層關係，好不容易才在執事堂打聽到消息。
    原來孫家十三名仆役，連同許山在內，竟都去了凡人界。
    他們個個手持賣身契換來了良民身份玉簡，文書上一律標注著：“主人離去，放還奴籍”。
    這些恢複自由身的下人，如今都帶著積蓄去了凡人界，打算做個安生的富家翁。
    更讓孫明峰意外的是，孫明川的兒媳趙氏竟持著和離書，在執事堂辦妥了戶籍遷移手續，如今已將戶籍轉回了石疙瘩村趙家。
    孫明峰匆匆回家將探得的消息稟告父親。
    孫振山聽罷，長歎一聲，“看來你大伯確實不在了。明川這是帶著全家遠走高飛了。不過此事終究要問個明白，明日你帶幾個人去一趟趙家問問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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