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麽了？”周安月被她們的反應弄得有些茫然。
    角落裏，那個因備受折磨而許久不曾正常說話、時常有些瘋癲的六娘，她死死抓住周安月的胳膊，聲音嘶啞卻清晰地問道：“安……安月……你，你剛才說什麽？這……這是真的嗎？”
    “娘！您……您能清醒地說話了？”周安月又驚又喜，反手握住母親幹瘦的手，用力點頭，“是真的！千真萬確！村長親口說的，周家男人不在了，你們都可以去改戶籍，從此是良家子了！”
    她話音落下，才猛地意識到。
    自己的母親，也正是因家道中落被賣入周家為奴的賤籍！
    短暫的死寂之後，巨大的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在場的每一位姨娘。
    有人掩麵而泣，有人渾身發抖緩緩蹲下，更有幾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趙家方向重重磕頭，額角沾上塵土也渾然不覺。
    周安月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心靈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忽然明白了，一個自由的身份，一份堂堂正正做人的尊嚴，對於這些在底層掙紮半生、看盡臉色的女子而言，其價值遠遠超過了那幾百畝能產出靈穀的田地。
    是啊……
    若不是因為這該死的奴籍身份，她們這些長輩，又怎會心甘情願地聽從她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小丫頭來發號施令，讓她掌管周家？
    六娘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攥著女兒的袖子，眼中燃燒著多年未見的清醒與決絕，一字一句地說道：“安月……趁此機會……把……把這個家，分了吧。”
    周安月心頭劇震，仿佛被重錘擊中。
    分家？
    一旦分了家，周家這個名義上的整體就徹底散了。
    她與這些姨娘並無血緣，與那些年幼的弟妹雖有手足之情，可一旦各立門戶，歲月流逝，情分難免會漸漸淡薄……
    她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姨娘。
    她看到了母親眼中那近乎哀求的渴望，也看到了其他人那強忍著不敢表露、卻又無比灼熱的期盼。
    一股混合著酸楚、釋然與責任感的情緒湧上心頭。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聲音清晰而堅定地宣布：
    “好！我們分家！”
    姨娘們聞言，臉上瞬間閃過複雜的神色，有解脫，有愧疚，也有不安。
    有人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勸阻的話，或許是擔心周安月反悔，或許是覺得對不起周家，但最終，所有話語都化為了無聲的、深深的感激。
    既然決定分家，家產也需明確分割。
    “我們家現在，算上我娘、各位姨娘、弟弟妹妹，一共三十口人。靈田還剩三百畝，就按人頭，每人分十畝。這處老宅……日後若是拆了，那些磚瓦木料，也一並平分了。”
    二十二娘聞言，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安月，這不行！這太多了！我……我們不是周家本姓人，能得自由身已是天大的恩情，怎能再分這麽多田產？你們周家血脈理應多分些！”
    她並非周家人，隻是被買來的侍妾，即便按照慣例被發賣轉手，也換不來十畝靈田。
    她覺得自己能靠著孩子分得一份已是萬幸，不敢奢求更多。
    其他幾位出身類似的姨娘也紛紛附和，“是啊安月，這使不得……”
    周安月擺了擺手，語氣堅決，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此事不必再議。田地分了，但人心不能散。即便我們日後分開過日子，也要記得，我們曾是一個屋簷下的人。
    更要記住，我那幾位‘好哥哥’和他們留下的子嗣，說不定哪天就會回來。你們分了田產，首要之事便是努力提升實力，唯有自己立得住，才能真正安穩度日。”
    眾人見她心意已決，且思慮周全，心中更是感佩。
    她們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地說道：“安月說得對！就算分家，我們也要做鄰居！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好！”周安月心中暖流湧動，“事不宜遲，趁著村長剛發了話，我們今天就去趙家，將分家之事稟明，然後去執事堂，將戶籍和靈田過戶手續一並辦了！
    待眾人情緒稍定，便開始仔細商議如何分配這些靈田和物資。
    周安月尚有母親六娘與一個年幼的弟弟，按之前議定的人頭份額，她們一家三口共分得三十畝靈田。
    這其中，有十畝的價值，趙家將以每年支付靈石的方式，分十年付清。
    作為家主，眾人謙讓讓她先取，周安月取走了那柄對戰力提升最大的中品法器青鋒劍，又要了十畝靈田。
    “我還有些往日攢下的嫁妝，暫時夠用。”她解釋道，語氣平靜。
    況且，眼下一個更實際的盼頭是，今年那三百畝靈田裏已然成熟的靈穀，再過不到十日便可收割，這筆立即到手的收成，將能解各家燃眉之急。
    或許是自由在望，姨娘們此刻少了許多往日的拘謹與謙卑，討論也變得更加主動和具體。
    “我想要一枚法術玉簡，不知……”一位性子溫和的姨娘小聲開口。
    “我也想要一枚法術玉簡和下品法器，我願用我那份靈石補些差價，可好？”另一位姨娘也鼓起勇氣爭取。
    你一言我一語，氣氛竟比往日多了幾分鮮活氣。
    周安月默默聽著，心中卻不由得想起周家為了繁衍有靈根的孩子的規定。
    在場的十二位姨娘，有六位身具靈根。
    然而她們所出的孩子，卻無一例外，全都測出了靈根。
    隻因周家後來有一條規矩：女子若未能生出有靈根的子嗣，根本沒有資格被正式接入府中，至多隻能做個不被承認的外室，連今日站在這裏的資格都沒有。
    至於那些不幸沒有靈根的孩子，周家倒也未行販賣骨肉的絕事，隻是給予些許金銀，便讓他們隨母親一同被遣送往靈氣稀薄的凡人地界，自此與仙途無緣，也與石疙瘩村再無瓜葛。
    念及此處，她看著眼前這些終於能為自己爭取些許權益的姨娘，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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