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塵盡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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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刺骨的冰冷。
    然後是劇烈的疼痛,仿佛每一根骨頭都被碾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
    林晚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最後的記憶是刺眼的車燈和巨大的撞擊聲。她應該死了,在那場連環車禍中,絕無生還的可能。
    可是,為什麽還能感覺到疼?
    一種截然不同的疼痛,來自全身,像是發了高燒般的酸痛無力,喉嚨幹得冒煙,眼皮重若千斤。
    “娃她娘,小草咋樣了?燒退點沒?”一個沙啞而疲憊的男聲響起,帶著濃重的口音,語調是林晚從未聽過的古怪,可她竟奇異地聽懂了。
    “嗚……還燙著呢……當家的,這都三天了,要是小草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活啊……”回應他的是一個女人的抽泣聲,絕望又淒涼。
    小草?是在叫誰?
    強烈的求生欲讓林晚用盡了全身力氣,終於掀開了那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光線映入眼簾,適應了好一會兒,眼前的景象才逐漸清晰。
    低矮的屋頂,是用泥土和稻草混合糊成的,深褐色的木梁上掛著幾串幹癟的不知名作物,蒙著厚厚的灰塵。牆壁是土坯壘的,坑窪不平,屋子裏光線昏暗,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黴味和草藥混合的氣息。
    她躺在一個硬邦邦的土炕上,身上蓋著一床打滿補丁、觸感粗糙的布衾。
    炕邊,一個穿著粗布麻衣、頭發用木簪胡亂挽著的婦人正背對著她,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一個同樣穿著破爛短打、麵色黝黑憔悴的男人蹲在門口,抱著頭,唉聲歎氣。
    這是哪兒?劇組拍攝現場?不對,哪家劇組這麽摳門用真泥巴糊牆?這觸感,這氣味,真實得令人心慌。
    林晚試圖開口,發出的卻是一聲微弱嘶啞、稚嫩異常的呻吟。
    門口的漢子猛地抬起頭,炕邊的婦人也瞬間轉過身。
    “小草!你醒了?!”那婦人看起來三十出頭,麵容憔悴,眼角已有細紋,但此刻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裏迸發出驚人的亮光,她撲到炕邊,粗糙的手顫抖著摸上林晚的額頭,“謝天謝地!燒退了!真的退了!當家的,小草退燒了!”
    那漢子也猛地站起來,幾步跨到炕前,黝黑的臉上滿是驚喜和不敢置信,嘴唇哆嗦著,半天才道:“好……好……退了就好!”
    林晚怔怔地看著他們。
    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感瞬間攫住了她。這不是夢,夢沒有這麽清晰的細節和觸感。這更不是惡作劇。
    她猛地抬起自己的手,映入眼簾的,是一隻瘦小、蠟黃、明顯屬於孩童的手!
    心髒驟然緊縮,幾乎停止跳動。
    她,林晚,一個二十七歲的現代獨立女性,似乎、好像、可能……變成了一個古代的小女孩?!
    劇烈的情緒衝擊讓她眼前一黑,險些再次暈過去。
    “小草!小草你怎麽了?別嚇娘啊!”婦人焦急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
    林晚,不,現在或許該叫“小草”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帶著土腥味,卻無比真實。她看著眼前這對情緒激動、衣著破爛的夫妻,根據他們的話語和反應,初步判斷這應該是這具身體的父母。
    她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刺痛,發出的聲音細若遊絲:“水……”
    “水!快!當家的,拿水來!”婦人急忙喊道。
    那男人趕緊從旁邊一個缺了口的陶碗裏倒了些水,小心翼翼地遞過來。婦人扶起林晚,一點點地喂給她。
    微涼的白開水滋潤了幹涸的喉嚨,帶著一絲淡淡的土味,卻無疑是救命的甘泉。一杯水下肚,林晚感覺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她靠著婦人,再次仔細打量這個“家”。
    家徒四壁。
    除了身下的土炕,角落裏一個破舊的木箱,以及門口放著的一兩件簡陋農具,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幾乎找不到任何像樣的家具。窗戶是紙糊的,光線微弱,更顯得室內昏暗壓抑。
    她身上的粗布衣服,父母打滿補丁的麻衣,還有他們臉上那被生活重壓磨礪出的滄桑……一切都指向一個殘酷的事實——她不僅穿越了時空,還投胎到了一個極度貧困的古代農家。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如潮水般湧來。現代社會的便利、舒適、她努力奮鬥得來的一切,她的朋友、家人……全都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未知的時空、貧苦的生活和一個孱弱的幼童身體。
    她該怎麽辦?
    “小草,感覺好些了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婦人,她的“娘親”,用那雙粗糙卻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眼神裏充滿了純粹的關切和愛意。
    那目光,像一根小小的針,刺破了林晚心中鼓脹的恐懼氣球。
    她沉默著,艱難地點了點頭。
    “餓不餓?娘去給你熬點米粥,你幾天沒吃東西了。”婦人說著,就要起身。
    旁邊的男人,她的“爹爹”,憨厚地搓著手,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我去看看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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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晚看著他們,心中五味雜陳。
    不幸中的萬幸?至少這家人看起來是關心這具原主的。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似乎暫時有了一個安身之所,雖然極其簡陋。
    接下來的兩天,林晚被迫躺在床上“休養”。她大多數時間都沉默著,假裝虛弱和懵懂,實則拚命地收集信息,努力適應。
    她知道了這具身體大概六七歲,小名叫小草,大名……沒有。父親叫林大山,母親王氏。他們所在的村子似乎叫林家村。通過紙窗的破洞和偶爾開門的機會,她看到外麵的景象——更多的土坯茅草房,穿著類似的窮苦村民,遠處是連綿的黃土山丘。
    這是一個她完全不了解的古代世界,從建築和服飾看,很像她認知裏的中國古代,卻又無法確定具體朝代。
    語言是她最大的疑惑。他們說的語言她從未聽過,卻奇異地能聽能說,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她也不敢多問,生怕露出馬腳,被當作妖孽。隻能默默觀察,慢慢拚湊。
    她喝到了那所謂的“米粥”,幾乎是清澈見底的水裏飄著寥寥無幾的糙米粒,苦澀難咽。
    但看著王氏將那稍微稠厚的一碗留給她,自己和林大山隻喝那幾乎照得見人影的米湯,林晚的心被某種沉重的東西壓住了。
    生存的壓力,從未如此直觀而殘酷地擺在麵前。
    必須做點什麽。至少,要先改善這該死的夥食。
    這天下午,林大山和王氏都在屋外忙活,林晚撐著依舊虛弱的身體,悄悄下了炕。她扶著土牆,慢慢挪到那個唯一的破舊木箱前,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利用的東西。
    箱子沒鎖,裏麵隻有幾件更破舊的衣服,一些磨得光亮的石片、木片,或許是他們僅有的家當。角落裏,有一個小小的、用幹草編成的破舊小籃子,裏麵似乎放著些零碎。
    林晚伸手進去摸索,指尖觸到幾顆幹燥的、豆子般的東西。
    她掏出來一看,是幾粒幹癟的紅色小野果,還有幾段枯幹的根莖,似乎是原主小女孩撿回來玩或者當零嘴的玩意兒,毫不起眼。
    然而,就在林晚的目光落在那幾段其貌不揚的枯幹根莖上時,她的心髒猛地一跳!
    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奇異感覺浮現出來。那感覺模糊卻強烈,仿佛是一種本能的渴望,在無聲地呐喊——這些東西,似乎……與眾不同?
    她死死盯著掌心的枯根,一個荒謬卻又讓她心跳加速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進腦海。
    這……這難道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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