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躍出海平麵時，金紅色的光帶鋪滿海麵，林小滿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終於望見了星月盟總部的輪廓。隔著數裏海域，她便能清晰感受到那股縈繞在海島上空的低氣壓——往日裏仙氣繚繞的飛簷，此刻蒙著一層焦黑；淡藍色的防禦光幕像褪色的綢緞，在晨風中微微晃動，透著幾分虛弱。
    她收斂周身氣息，化作一道輕煙，悄然落在後山的竹林裏。穿過竹林往內走，景象愈發觸目驚心：議事堂的大門被劈成兩半，斷柱上還留著黑氣灼燒的痕跡；演武場上，弟子們正用擔架抬著傷員往醫館走，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未散的驚懼，偶爾傳來的啜泣聲，被風一吹，便散在空氣裏。
    “林長老！”一個穿著灰布弟子服的少年突然發現了她，驚喜地喊出聲來。這一聲像顆石子，瞬間打破了沉悶——周圍的弟子紛紛看過來，眼神裏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對救命恩人的感激，也有一絲難以掩飾的複雜。他們都知道，昨夜的災禍，終究是因林小滿而起。
    腳步聲匆匆傳來，北辰提著長劍跑了過來。他臉色蒼白得像紙，左臂用滲血的繃帶吊在胸前，原本整齊的發髻散了幾縷碎發在額前，可看到林小滿時，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聲音沙啞得厲害：“你沒事就好！我們……我們昨天找遍了附近海域，都沒發現你的蹤跡，還以為你……”
    “我引開了他們的主力。”林小滿打斷他的話，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庭院，心沉了沉，“盟裏情況怎麽樣？”
    北辰的肩膀垮了下來，語氣裏滿是疲憊：“傷亡很大。三位長老重傷昏迷，弟子死傷超過一百……幸好你最後引走了那幾個金丹後期的高手，否則，星月盟恐怕真的要完了。”他頓了頓，猶豫了許久，還是低聲問：“靈兒姑娘她……”
    林小滿的心髒像被攥緊了，她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將“寂滅之心”裏的經曆簡要說了一遍——從‘趙靈兒’被寂滅獸視作失敗品吞噬，到混沌提到“殘魂可能尚存”。她刻意略過了那些荒誕的細節，隻撿關鍵的說。
    北辰聽得眼睛發直，既震驚於寂滅獸本體的恐怖，又為趙靈兒的一線生機燃起希望：“隻要有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就算挖遍整個修真界，也要找到儲存意識碎片的地方！”
    就在這時，腳步聲再次響起。清虛真人和淩波仙子在弟子的攙扶下走了過來。清虛真人的拂塵隻剩下半截，道袍上滿是汙漬；淩波仙子的白裙被劃開好幾道口子，臉色蒼白如紙，可兩人的眼神都徹底清明了，看向林小滿時，滿是愧疚與感激。
    “林長老，大恩不言謝。”清虛真人掙紮著想要行禮，被林小滿連忙扶住。他歎了口氣，老臉漲得通紅：“老夫真是糊塗！被寂滅之力控製時，竟屢次與你為敵，若非你不計前嫌，星月盟早已不複存在。”
    淩波仙子沒說話，直接單膝跪地，聲音堅定：“淩波罪該萬死！昔日被魔念所控，數次加害長老，今日起，我這條命就是你的。無論你要我做什麽，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皺一下眉頭！”
    她的舉動讓周圍的弟子都愣住了。林小滿趕緊伸手將她扶起，語氣誠懇：“仙子不必如此。寂滅之力能蠱惑人心，並非你本願。眼下最重要的是重整旗鼓，應對接下來的危機，糾結過往沒有意義。”
    她的寬容像一陣春風，吹散了最後一絲隔閡。在場的弟子和長老們，看向林小滿的眼神裏，隻剩下信服。
    當天下午，星月盟召開緊急長老會。議事堂裏，幾位幸存的長老一致推舉林小滿為代盟主，卻被她婉拒了。最後，眾人折中，授予她“護道長老”之位——權限與盟主相當，可調動盟內所有資源，包括丹藥、法器和弟子。
    林小滿沒有推辭。她知道，這不是權力，而是責任。與寂滅獸的戰爭才剛剛開始，她不能退縮。會上，她提出了三項緊急計劃：
    1. 全力救治傷員，安撫隕落弟子的家屬，同時加固防禦光幕，防止二次襲擊；
    2. 派人前往各大宗門，公布昨夜的真相和寂滅獸的威脅，尋求聯合；
    3. 集中情報資源，尋找與“寂滅獸儲存意識碎片”相關的線索——這一點，她隻說是“為了削弱寂滅獸的力量”，刻意隱瞞了趙靈兒的事。
    長老們雖覺得第三點如同大海撈針，卻還是點頭同意了。畢竟，經過昨夜一戰，林小滿早已用實力贏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盟裏的事務交給北辰和長老們處理，林小滿則閉門閉關。她需要盡快消化“寂滅之心”的收獲，更要弄明白那套荒誕的“混沌滑稽訣”。
    靜室裏，香爐裏的檀香緩緩燃燒。林小滿盤膝而坐，閉上眼睛，反複回想與混沌的對話。起初，她試著按“滑稽訣”的路線運轉平衡之力，可剛走了一半，就覺得經脈發疼——這套路線完全違背了她十幾年的修行常識，像在故意跟身體作對。
    “放下固有的念頭。”混沌的聲音突然在腦海裏閃過，帶著幾分慵懶，“平衡不是一成不變的，有時候，打破常規，才能找到新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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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滿猛地睜開眼。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忘掉“循經走脈”的規矩，任由平衡之力按照那荒誕的路線遊走。這一次，她沒有刻意控製，反而跟著能量的流動調整呼吸。漸漸地，她發現，這套路線看似混亂，實則藏著一種奇特的節奏——它不追求力量的持久，隻追求瞬間的變化，像泥鰍一樣，能從縫隙裏鑽進去，打亂敵人的節奏。
    五天後，林小滿出關了。她站在演武場上，隨手打出一道平衡之力——灰白色的光芒不再是之前的穩定形態，而是在空中拐了個彎，化作幾道細小的流光，靈活得像活物。她知道，自己對“平衡”的理解，又進了一步。
    出關後，林小滿立刻投入到盟務中。星月盟公布的真相，在修真界掀起了軒然大波。起初，不少宗門持懷疑態度，覺得這是星月盟為了拉攏勢力編造的謊言。可當林小滿親自前往幾大宗門，展示平衡之力對寂滅氣息的克製，並請清虛、淩波等人作證後，懷疑的聲音漸漸變成了恐慌。
    越來越多的宗門派人來星月盟，願意加入“抗寂滅聯盟”。但林小滿很清楚，聯盟越大，隱患越多——說不定，有些“盟友”早已被寂滅意識潛伏，隻是還沒暴露。
    這一日，北辰拿著一份卷宗匆匆來找林小滿：“有線索了！”他將卷宗攤開，指著上麵的地圖標記，“根據古籍記載，西極荒漠深處有個‘遺忘之穀’，上古時期曾有大能在那裏封印過一個‘噬魂魔’，那魔物專門吞噬人的意識，跟寂滅獸的特性很像！而且，近三年來，荒漠附近總有修士莫名失憶或性情大變，說不定就是意識被吞噬了！”
    林小滿看著地圖上的標記，心跳突然加快——直覺告訴她，這個地方，很可能藏著趙靈兒的殘魂。“準備一下，我們親自去一趟。”
    “就我們兩個？”北辰皺起眉，“那裏太危險了，萬一有陷阱怎麽辦？”
    “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林小滿眼神堅定，“而且，如果真是陷阱，正好看看是誰在背後搞鬼。”
    就在他們收拾行李準備出發時，負責情報的李長老送來一份密報：“長老，不好了！近日有多股不明勢力往西極荒漠集結，其中……其中有魔君的殘部！”
    林小滿和北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震驚——魔君不是早就被寂滅獸吞噬了嗎？他的殘部怎麽會突然出現？難道，魔君的意識也沒被徹底消化？
    局勢變得越來越複雜。林小滿和北辰不敢耽擱，換上普通修士的衣服，乘坐一艘不起眼的木舟飛舟，悄悄離開了星月盟。
    飛舟在高空飛行，林小滿能清晰地感應到，下方有不少或明或暗的氣息，都在朝著西極荒漠的方向移動。這些氣息裏，有正道修士的靈氣，有魔修的陰邪之氣，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混亂氣息，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正朝著同一個目標聚攏。
    三天後，他們終於抵達了西極荒漠。這裏的空氣幹燥得像要著火，狂風卷起沙粒，打在飛舟上“啪啪”作響。按照地圖指引，他們在一片風化的岩層下找到了“遺忘之穀”的入口——那是一個黑漆漆的裂穀，穀中彌漫著灰蒙蒙的霧氣，即使在正午，也透著陰森的寒意。
    穀口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穿著破爛衣服的散修，有披著黑袍的魔修，還有幾個穿著宗門服飾的修士，顯然是其他門派派來探查的。各方勢力互相盯著，誰也不敢先邁步——誰都知道，這裂穀裏藏著危險，誰先進去，誰就可能成為第一個犧牲品。
    林小滿和北辰混在人群中，低調地觀察著。她悄悄運轉平衡之力，往裂穀深處探去——剛觸碰到霧氣，就感覺到一股龐大而混亂的意識波動，裏麵夾雜著無數痛苦的嘶鳴，像有無數人在裏麵哀嚎。
    這裏一定是寂滅獸的意識儲藏點！
    林小滿的心髒狂跳起來，正想進一步探查，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嘖嘖嘖，沒想到，‘平衡之體’也會對這種地方感興趣。”
    林小滿猛地轉身，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隻見一個披著破爛鬥篷的老者站在身後，他拄著一根枯木拐杖，鬥篷的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可那眼睛裏，卻藏著讓人不敢直視的精光。
    更讓她震驚的是，當老者開口時，她體內的平衡之力，甚至那一絲微弱的混沌之意，都突然顫動起來，像是在跟某種力量共鳴！
    這個老者，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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