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千島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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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島城,從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城郭。它臥於雲夢大澤腹地,是數百座大小不一的島嶼,以天然水道為脈絡、人工棧橋為筋骨,串聯而成的水上坊市。這裏沒有定規的王法,沒有一統的宗主,散修的草鞋與商會的錦緞擦肩而過,小宗門的令牌與黑市的暗符暗中流轉,三分煙火氣裏,裹著七分藏汙納垢的凶險。
青芒小舟破開薄霧,林小滿立在船頭,衣袂被澤中濕風拂得微展。她並未催動靈力,任由小舟順著緩流,緩緩駛入千島城的水域。
入目皆是喧囂。各式舟楫在水麵織成密網,烏篷船載著貨物搖櫓而過,畫舫上飄來絲竹與笑語,更有修士駕馭著形似銀魚、通體泛光的法器,劃破水麵時濺起細碎的銀花,引得岸邊攤販高聲咒罵。建築依島而建,錯落有致:臨岸的閣樓雕梁畫棟,懸掛著“萬寶閣”“靈藥齋”的鎏金招牌,夥計正高聲吆喝著新到的妖獸內丹;而深處的小島則簡陋粗獷,原木搭建的棚屋下,袒胸露背的修士將血淋淋的獸骨、泛著幽光的礦石隨意攤開,用沙啞的嗓音叫賣,價碼全憑一口唾沫敲定。
空氣中的氣息駁雜得令人心悸——水汽的潮濕、魚市的腥膻、藥鋪飄來的苦澀藥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藏在喧囂縫隙裏的血腥味,像一根細針,時時刺著人的神經。
林小滿指尖微動,周身靈力悄然收斂,將原本築基後期的修為穩穩壓製在五層,與那些隨處可見的散修別無二致。她尋了一處最熱鬧的公共碼頭停靠,給守碼頭的老修士遞過三枚下品靈石,對方眼皮都未抬,揮揮手便放行。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棧橋登岸,她即刻融入熙攘人流,像一滴水珠匯入江海,無聲無息。
她沒有急於打探消息。這幾日,她皆是如此:在酒肆裏點一壺最普通的濁酒,聽鄰桌修士吹噓獵殺妖獸的壯舉;在茶樓靠窗的位置靜坐,看往來行人的神色,捕捉那些壓低聲音的議論;甚至在雜貨鋪裏假裝挑選法器,指尖摩挲著粗糙的器身,耳朵卻將周圍的隻言片語盡數收納。“劍心通明”的感知如一張無形的網,悄無聲息地鋪展開,掠過每一個人的言行,篩選著與暗影殿、與星鑰相關的任何線索。
可惜,收獲寥寥。大多議論無非是雲夢澤某處秘境又開啟了,哪座小島出現了高階妖獸,或是哪兩家商會為了爭奪水道打了起來。偶爾提及北域,也隻是模糊地說“黑風山脈不太平”“青雲宗好像出了事”,再無更多細節,與洛璃此前帶來的消息相差無幾。
這般沉寂,反倒讓林小滿愈發沉穩。她清楚,真正有價值的情報,從不會在人聲鼎沸處流傳,唯有沉下心來,才能在暗流中摸到線索的尾巴。
第四日傍晚,夕陽將水麵染成一片金紅,喧囂漸漸褪去幾分。林小滿拐進一條偏僻的小巷,巷壁爬滿墨綠色的水苔,腳下的青石板濕滑難行。巷尾坐落著一間小小的情報鋪子,門楣上懸著一塊發黑的木匾,刻著“百曉軒”三字,字跡斑駁,似已曆經百年風霜。
推開門,一股陳舊的木料味夾雜著淡淡的水晶靈氣撲麵而來。鋪子不大,陳設極簡,隻有一張老木桌,幾把缺腿的椅子,牆角堆著些泛黃的古籍。櫃台後,一位戴著老花鏡的老者正低頭擦拭一枚拳頭大的水晶球,鏡片後的眼睛渾濁不堪,周身氣息微弱,不過築基初期的修為,看上去與尋常市井老人並無二致。
“客人想打聽什麽?”老者頭也不抬,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帶著幾分慵懶的疏離。
林小滿走到櫃台前,刻意壓低了聲線,讓嗓音變得粗啞低沉,與她平日的清冷截然不同:“我想問問,最近北域,可有什麽不尋常的動靜?”
老者擦拭水晶球的手指微微一頓,不過一瞬,便又恢複了勻速。他緩緩抬起眼皮,渾濁的目光在林小滿臉上掃過,像在掂量什麽,半晌才慢悠悠地道:“北域?那地方常年不太平,哪有什麽‘不尋常’。不過嘛——”他拖長了語調,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消息分三六九等,想聽普通的,不用花錢;想聽實在的,就得看客人的誠意了。”
林小滿不廢話,指尖一彈,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落在櫃台上,發出清脆的靈石碰撞聲。“這裏麵是五十枚中品靈石,夠不夠買你一句‘實在話’?”
老者拿起布袋,掂量了兩下,臉上的笑意深了些:“夠,自然夠。”他將布袋塞進懷裏,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北域近來最大的事,便是青雲宗覆滅。官方說辭是遭了千年不遇的獸潮,可你我都清楚,憑青雲宗的底蘊,區區獸潮怎會讓它一夜之間灰飛煙滅?”他嘿嘿笑了兩聲,語氣裏滿是嘲諷,“不過這都是陳年舊事了。要說新鮮的,倒是黑風山脈那邊——暗影殿栽了個小跟頭,有個隱秘據點被人端了,聽說領頭的是幾個毛頭小子,氣得暗影殿上下發瘋,正撒下天羅地網找人呢。”
這些消息,與洛璃所言大同小異,並無太多新意。林小滿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指尖在櫃台上輕輕敲擊:“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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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見她神色未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換上那副狡黠的模樣,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要貼在櫃台上:“客人若是真想聽點‘獨家’的……老朽這裏,倒有個未經證實的傳聞,關乎暗影殿真正在找的東西。”
星鑰!
林小滿心中猛地一動,指尖的敲擊卻驟然停住,麵上依舊平靜無波,隻是眼神沉了沉:“哦?什麽東西,能讓暗影殿如此興師動眾?”
“一種名為‘星鑰’的古老鑰匙。”老者的聲音像蚊子哼,帶著幾分神秘,“傳聞那鑰匙與上古秘寶相連,得之可窺探長生奧秘,暗影殿如今正不惜一切代價搜尋。老朽還聽說……”他頓了頓,又看了林小滿一眼,才繼續道,“其中一把星鑰的線索,似乎就藏在我們雲夢大澤的某個地方。”
線索在雲夢大澤!
林小滿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她強壓下心中的波瀾,指尖攥得微微發白,聲音卻依舊平穩:“雲夢大澤地域遼闊,具體是何處?”
老者卻突然閉了嘴,往後一靠,重新拿起水晶球擦拭,隻是手指不住地輕輕搓動,那意思再明顯不過——要加價。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又取出一個同樣大小的布袋,扔在櫃台上。
老者瞥了一眼,這才滿意地笑了,再次探過身來,嘴唇幾乎要碰到林小滿的耳朵,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具體地點老朽也不知曉,隻隱約聽說,似乎與‘沉淵海眼’有關。”
沉淵海眼!
這四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林小滿心頭炸響。她自然知曉那地方——那是雲夢大澤最深處的一處絕地,傳聞是地底暗河的出口,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水流湍急,更有無數未知的凶險潛藏其中,即便是金丹修士,也隻敢在邊緣探查,無人敢輕易深入。
“這消息……來源可靠嗎?”她追問,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急切。
老者嘿嘿一笑,往後縮了縮,恢複了那副懶洋洋的模樣:“消息嘛,信則有,不信則無。老朽隻負責傳話,至於真假,客人若有膽子,不妨自己去驗證。”說罷,他便不再理會林小滿,專注地擦拭著水晶球,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林小滿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更多收獲。她微微頷首,轉身推門而出。
走出小巷,外麵已是華燈初上,千島城的夜色被無數燈籠映照得暖意融融,喧囂依舊。可林小滿的心,卻像沉進了冰冷的潭底。暗影殿果然已經將觸手伸到了雲夢大澤,而且目標直指沉淵海眼!若是那裏真有星鑰的線索,絕不能讓暗影殿先得手!
她必須盡快拿到更確切的情報。
接下來的幾日,林小滿愈發謹慎。她又走訪了兩家隱藏在千島城深處的情報機構,或是用靈石,或是用一些不起眼的功法玉簡作為交換,得到的消息碎片漸漸拚湊出一幅模糊的圖景:暗影殿的人已在數日前秘密潛入雲夢大澤,行事極為低調,似乎在刻意隱瞞行蹤;而關於沉淵海眼將有異寶出世的傳聞,也在一些亡命之徒的小圈子裏悄然流傳,引得不少人趨之若鶩,隻是大多一去不返,連屍骨都未曾留下。
這一日午後,林小滿坐在一家臨水的茶樓裏,麵前的青瓷茶杯早已涼透。她望著窗外緩緩流淌的河水,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打探沉淵海眼的詳情,旁邊一桌修士的高聲議論,卻突然闖入了她的耳中。
“你們聽說了嗎?血鯨幫那夥人,前幾天在沉淵海眼附近撈到了個寶貝!”一個滿臉橫肉的修士端著酒杯,唾沫橫飛地說道。
“血鯨幫?就是那幫專靠在險地摸屍、撈沉船發家的水匪?他們能有什麽寶貝?”另一個修士嗤笑一聲,顯然不屑。
“嘿,你可別小瞧他們!”橫肉修士急了,聲音壓得低了些,“聽說撈上來的是一塊石碑碎片,巴掌大小,上麵刻滿了亂七八糟的古老符文,誰也看不懂!最邪門的是,隻要盯著那碎片看久了,就會心神恍惚,像是被什麽東西纏上了似的,血鯨幫好幾個兄弟都中招了,現在正急著找人出手呢!”
石碑碎片?古老符文?能影響心神?
林小滿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頓,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精光。星鑰的形態本就不一,未必是尋常鑰匙的模樣,說不定……這石碑碎片,就是星鑰的一部分?
她不動聲色地調整了坐姿,將“劍心通明”的感知悄然集中在那桌修士身上,細細捕捉著每一個字。
不多時,她便從幾人的閑談中摸清了關鍵:血鯨幫將於明晚,在千島城最大的地下交易所——暗水坊,舉辦一場私人交換會。那枚邪門的石碑碎片,正是此次交換會的壓軸物品之一,他們想換的,要麽是能化解碎片邪氣的寶物,要麽是足夠多的高階靈石。
暗水坊,林小滿也曾聽聞其名。它藏在千島城中心島嶼的水下,由上古陣法隔絕出一片巨大空間,專門承接各種見不得光的交易——妖獸內丹、被盜的功法、甚至是修士的性命,在這裏都能明碼標價。要進入暗水坊,不僅需要特殊的資格令牌,還得準備足夠的“籌碼”,否則連門都進不去。
機會來了!
林小滿心中豁然開朗。無論那石碑碎片是否與星鑰有關,都值得一探。即便不是星鑰,能讓暗影殿緊盯沉淵海眼,又能影響修士心神的東西,必然也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明晚,暗水坊。
她放下早已涼透的茶杯,指尖在桌案上輕輕一叩,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當務之急,是弄到一枚暗水坊的資格令牌,再準備一份拿得出手的籌碼。
起身離席時,茶樓外的燈籠已被點亮,暖黃的光映在水麵上,波光粼粼。林小滿的身影混入夜色之中,腳步輕快卻堅定。
千島城的表麵依舊是一派歌舞升平、人聲鼎沸的景象,可水下的暗流,早已洶湧澎湃。
而她,林小滿,決定主動踏入這漩渦的中心,扼住那潛藏的凶險,也抓住那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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