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營地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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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丫的名字像她的人一樣,帶著點怯生生的軟嫩。這孩子生在魔淵裂隙,爹娘是早年流落到此的散修,在一次外出搜尋物資時,被裂隙深處的魔物拖入了黑暗,再也沒能回來。靠著營地人你一口幹糧、我半塊傷藥的接濟,她像石縫裏鑽出來的野草,頂著終年不散的死氣,頑強地活了下來。
    她對裂隙之外的世界,藏著近乎朝聖般的好奇。自從見了林小滿,便總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後,圓溜溜的眼睛裏盛著星光,問個不停。
    “姐姐,外麵的天真是藍的嗎?像……像你劍穗上的玉石那樣?太陽曬在身上,是不是暖得能把骨頭都烘熱?”
    “星星真的會眨眼睛呀?不是這裏這樣,隻有綠蘑菇透著陰沉沉的光,照得影子都發顫?”
    “花兒……花兒有多少種顏色呀?是不是聞一口,就能忘了這裏的黴味?”
    那眼神太幹淨,太渴望,像一把細針輕輕紮在林小滿心上。她喉頭發緊,盡可能用溫柔的語調,描摹著青雲宗的模樣:雲霧纏在半山腰,春天桃花落下來能鋪滿石階,夏夜的星河低得像伸手就能摘到,秋日的楓葉紅得能燃起來……那些在她看來尋常至極的景致,在這暗無天日的裂隙裏,竟成了遙不可及的神話。
    丫丫聽得入了神,髒兮兮的小臉上沾著泥點,眼睛卻亮得驚人,嘴角不自覺地揚著,仿佛已經看見了那片明媚天地。
    可這份短暫的暖意,很快就被一聲尖銳的嗬斥撕碎。
    “丫丫!你又瘋跑什麽!貴客跟前也敢聒噪!”
    一個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裙的中年婦人快步走來,眉頭擰得像打結的繩子,神色刻薄得能刮下一層霜。她一把將丫丫拽到身後,力道大得讓孩子踉蹌了一下,隨即轉向林小滿,臉上擠出一個僵硬得可笑的笑容:“林道友莫怪,這孩子沒爹沒娘的,野慣了,不懂規矩。您身份金貴,還是回帳篷歇著,養足了精神才是正經。”
    話聽著客氣,眼神裏卻藏著毫不掩飾的排斥與審視,像在打量什麽異類。她拽著不斷回頭、眼裏含著水光的丫丫,頭也不回地匆匆離去,裙擺掃過地麵的碎石,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林小滿微微蹙眉。她能感覺到,那婦人的態度並非個例——在這資源匱乏、人人自危的營地,她這外來者身上幹淨的衣物、充沛的靈力,本就像一根刺,紮在每個掙紮求生的人心裏。
    接下來的幾日,林小滿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都在帳篷內打坐,鞏固剛突破的築基初期修為,同時嚐試著與背後的七曜劍建立更深的聯係。自從融合了那枚劍格碎片,七曜便像陷入了沉睡般的蛻變,雖依舊聯係微弱,卻不再是之前那般徹底沉寂,偶爾會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共鳴,像遠方的星辰在低語。
    閑暇時,她也會通過石猛,或是與偶爾擦肩而過的營地居民閑聊,慢慢摸清了灰燼營地的底細。
    這營地並非鐵板一塊。大首領溫嶽是個有遠見的人,始終主張積極尋找出路,聯合一切能聯合的力量對抗幽冥教;二首領屠剛則性子剛直,更傾向於保守,認為當務之急是積蓄力量、固守營地,反對任何過於冒險的行動;而三首領卜算子,卻是個神秘莫測的人物,常年閉居在自己的帳篷裏,很少露麵表態,但他那神乎其神的卜算之術,在營地中有著極高的威信。
    營地的資源匱乏到了令人心驚的地步。食物是搜尋隊冒著生命危險從裂隙深處采摘的變異菌菇和少量野菜,飲水要經過多層過濾才能勉強飲用,丹藥和靈石更是稀罕物,每一點都要省著用。每一次外出搜尋,都意味著可能有人再也回不來,久而久之,營地中便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悲觀與壓抑,像一層厚重的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
    林小滿那身不染塵埃的衣裙,以及周身流轉的充沛靈力,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紮眼。走在路上,總能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有羨慕,有嫉妒,也有帶著探究的打量,像針一樣落在身上。
    這天午後,林小滿正在帳篷內揣摩星輝劍元的運用技巧,指尖流轉的金色劍元如細碎的星光,在空氣中劃出淡淡的軌跡。忽然,帳篷簾被輕輕掀開,石猛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眉宇間擰著一股化不開的沉鬱。
    “林道友,大首領請你過去議事,說是有萬分緊急的事。”
    林小滿心中一動,瞬間猜到多半與幽冥教有關。她立刻收了劍元,起身道:“走吧。”
    跟著石猛再次來到中央石屋,屋內的氣氛比上次更加凝重。三位首領都已在座,溫嶽眉頭緊鎖,屠剛麵色鐵青,卜算子則依舊閉著眼,枯瘦的手指在膝上輕輕敲擊著,節奏緩慢而壓抑。
    “林小友,坐。”溫嶽抬手示意她落座,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題,“我們派出的斥候,冒死傳回了消息——幽冥教的血祭儀式,三日後便要在‘骸骨平原’的祭壇舉行!”
    “骸骨平原”四個字一出,林小滿心中便是一沉。她曾聽聞,那是魔淵裂隙中一片極為廣闊的死寂之地,無數紀元以來,隕落於此的生靈骸骨堆積如山,死氣與怨力濃鬱得幾乎化不開。幽冥教將主祭壇設在此地,顯然是想借助這滔天的陰邪之力,助血祭儀式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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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可靠嗎?”林小滿沉聲問道。
    屠剛的聲音低沉得像悶雷,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痛惜:“是影鼠用命換回來的。那小子最擅長隱匿偵查,可這次……他沒能活著回來,隻傳回了最後一道傳訊符。”
    卜算子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目光落在麵前那張用獸皮繪製的簡陋地圖上。他枯瘦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劃動,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祭壇在平原中心,守衛森嚴得很。至少有五名築基後期長老坐鎮,築基中初期的教徒不下百人,還有大量受魔氣侵蝕的魔仆晝夜巡邏。若是強攻,無異於以卵擊石,十死無生。”
    溫嶽看向林小滿,目光灼灼,帶著一絲期盼與決絕:“但我們不能坐視他們成功!一旦血祭完成,幽冥教的力量必將大增,到時候別說這灰燼營地,整個魔淵裂隙的幸存者,都難逃覆滅的命運!林小友,你之前說過,你的星輝劍元對幽冥教的功法有特殊克製之效。我們商議了許久,有一個極其危險的計劃,必須借助你的力量。”
    “大首領請講。”林小滿神色平靜,心中卻已做好了應對最壞情況的準備。
    “正麵強攻行不通,或許可以……從內部破壞!”溫嶽的手指重重落在地圖上祭壇側後方一個不起眼的標記處,“這裏是祭壇的能量輸送節點之一,防護相對薄弱,而且有條地下暗河可以潛入接近。我們打算派出一支精銳小隊,潛入節點附近,引爆我們積攢多年的所有烈陽雷和破魔符。隻要能引起能量反噬,就足以幹擾甚至中斷血祭!”
    他頓了頓,語氣沉重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但你要知道,這支小隊一旦暴露,絕無生還可能。而且,引爆節點產生的能量風暴,首當其衝的就是執行任務的人……這根本就是個九死一生的自殺式任務。”
    石屋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隻剩下眾人沉重的呼吸聲。
    屠剛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粗獷的臉上滿是決絕:“老子帶隊去!老子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能換整個營地的生機,值了!”
    溫嶽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屠剛,你不能去。你是營地的支柱,若是連你都折了,營地的人心也就散了。更何況,引爆需要精準把握時機,最後關頭還得有人以自身靈力為引,確保所有爆炸物同時引爆,才能將威力最大化。這需要執行者不僅有極強的靈力控製力,還得對魔氣有極強的抗性甚至克製力。”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林小滿身上,帶著一絲歉意,卻更多的是別無選擇的決絕。
    林小滿瞬間明白了。這個計劃最關鍵、最危險的一環,終究是要落在她的肩上。隻有她的星輝劍元,才能在魔氣森森的祭壇節點附近穩定存在,精準完成引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期盼,有擔憂,也有一絲複雜。石猛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臉上滿是掙紮——他親眼見過林小滿的實力,也深知這個任務的凶險。
    林小滿沉默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她不怕危險,可也不想白白送死。腦海中飛速權衡著利弊:直接強攻是死路,坐視血祭完成也是死路。這個自殺式的計劃,雖然希望渺茫,卻是目前唯一的生機。而且,若是真能引起能量反噬,製造混亂,或許……她還能找到一線生機?
    她想起了雲弈、韓崢、秦烈他們,不知他們此刻是否還活著,是否也在某個角落與幽冥教周旋,是否還在等著她回去。她又想起了丫丫那雙清澈的眼睛,想起了孩子對外麵世界的憧憬。
    深吸一口氣,林小滿抬起頭,目光平靜而堅定,沒有絲毫猶豫:“我去。”
    溫嶽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有欣慰,也有不忍。他站起身,對著林小滿鄭重一揖:“林小友,我代表灰燼營地所有幸存者,多謝你!我們會派出最精銳的隊員配合你,在正麵吸引幽冥教的注意力,為你創造潛入和撤離的機會!”
    “好!有種!”屠剛重重一拍桌子,語氣中滿是敬佩,“老子親自帶人在平原外圍接應!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把你給接回來!”
    卜算子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九死一生……然,星輝所指,或有一線變數。切記……小心……營地之中,有內鬼。”
    “內鬼?”
    林小滿心中一凜,猛地抬頭看向卜算子。可他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睛,不再多言,仿佛剛才的話隻是一句無心的呢喃。
    計劃就此定下,行動時間定在血祭開始前一夜。
    從石屋出來,暮色已經四合。林小滿走在營地的小路上,晚風帶著刺骨的寒意,肩上的擔子沉重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沒有回帳篷,而是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再次運轉靈力,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夜色漸深,營地徹底沉寂下來,隻有幾處篝火還在頑強地燃燒,偶爾發出劈啪的聲響,在黑暗中跳動。
    就在這時,她的帳篷簾被輕輕掀開了一條縫,一個小小的腦袋探了進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是丫丫。
    孩子手裏捧著一個小小的東西,躡手躡腳地走到林小滿麵前,怯生生地將東西遞了過來。那是一隻用枯草編織的蝴蝶,歪歪扭扭的,邊緣還帶著沒處理好的草刺,卻看得出來,製作時格外用心。
    “姐姐……這個送給你。”丫丫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阿娘說,蝴蝶能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能穿過黑暗,飛到有太陽的地方……你戴著它,一定能平安回來的,對不對?”
    林小滿看著孩子純真而充滿期盼的眼神,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她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隻粗糙的草蝴蝶,鄭重地別在胸前,指尖輕輕摩挲著冰涼的草葉,露出一個溫柔而堅定的笑容:“嗯,姐姐答應你,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丫丫立刻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像一隻滿足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帳篷,臨走時還不忘輕輕拉上簾子。
    林小滿握緊了胸前的草蝴蝶,又抬手摸了摸背後的七曜劍。劍身在黑暗中隱隱透出一絲溫潤的光澤,像是在回應她的心意。
    明日,便是決定命運的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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