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情絲暗湧,合歡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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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魄峰的日子,在表麵的清寒寂靜中暗流洶湧。
    慕雪晴的警告猶在耳畔,那冰獄劍域刺骨的森寒仿佛已烙印進林楓的骨髓,但更成為了砥礪混沌劍骨的磨刀石。他於萬載寒冰之上沉心修煉,每一次引動冰魄靈氣衝刷己身,都伴隨著與體內新生混沌劍意的無聲角力。那道劍意桀驁、霸道,吞噬萬法,卻在極致的冰寒壓迫下,鋒芒逐漸內斂,越發凝練純粹,宛如深藏於混沌烘爐中的暗紅烙鐵,隻待時機便會爆發出焚天之力。
    蘇媚兒被勒令在聽雪閣靜養本源。那道從她體內剝離的詭異禁製雖除,但神魂與道基的創傷,非朝夕可愈。冰魄峰的寒氣於修複丹田裂痕有奇效,卻也時時刻刻提醒著她那缺失的記憶碎片。空茫感時常襲來,唯有每每運轉慕雪晴傳下的《冰心玉魄訣》,清冷的寒意方能稍稍撫平心底那份焦躁的不安。
    唯一能讓她心底泛起異樣波瀾的,是那個在風雪寒林中救了她性命的身影——林楓。
    起初隻是感激。若無他,自己恐已成為一具行屍走肉,甚至淪為合歡宗更為可怕的武器。但漸漸的,感激之中混雜了更多難以言喻的情緒。每當他結束修煉,有時會默然立於聽雪閣外的冰階下,並非特意看望,更像是在確認什麽,又仿佛隻是靜靜感悟風雪中的道韻。他身影挺拔如孤峰古鬆,氣息沉凝如淵海寒冰,雖不言不語,卻自有一股令她心悸又心安的力量。
    他會偶爾在她心神躁動,冰心訣也難以壓製時,隔著窗欞遞進來一枚通體寒氣繚繞的果子。那是冰魄峰特產“寒玉果”,能短暫穩固心神。他從不解釋,放下即走。那果子入喉的冰涼清冽,總能奇跡般壓下她魂海深處莫名的悸動。
    最令她心中波瀾難平的,是那日竹林劍域消散後,他雖臉色微白,卻挺直脊背,與慕雪晴師姐平靜對峙的場景。那雙深邃眼眸中的平靜與堅定,那份敢於直麵金丹真人的隱隱鋒芒,都深深烙印在她心底。
    “林師弟…”她倚在窗邊,望著窗外飛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殘留的寒玉果核,唇齒間似乎還留有那份清冽的餘韻。一絲她自己未曾察覺的紅暈悄然爬上蒼白的臉頰。感激嗎?是。好奇嗎?是。還有一種…仿若本能般的、想要靠近的暖意。這感覺陌生,卻又帶著一種沉睡前塵的熟稔。
    青雲劍宗,外門與冰魄峰毗鄰的流雲峰執事大殿深處。
    一個負責外門魂燈看守的築基修士,麵無人色地跪在冰冷的玉石地麵上,牙齒格格作響。
    上首,一位身著淡紫雲紋長袍、麵如冠玉、眼神卻帶著幾分陰鷙的中年男子,正是合歡宗安插在青雲高層多年的“紫雲真人”,他撚動著拇指上一枚溫潤的血玉扳指,慢條斯理地開口:“…你方才說,蘇媚兒的魂燈,碎了?”
    “是…是!”那築基修士渾身一顫,“七日前碎…碎的!碎得很徹底,青焰瞬間潰散,毫無征兆…弟子以為…以為她在外曆練,遭遇了不可測的凶險,已…已隕落……”
    “隕落?”紫雲真人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她體內種著‘合歡神種’,神魂不滅,神種不死!魂燈碎?嗬,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用遠超神種品階的力量,徹底抹除了神種存在的根基!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一股森然冰冷的威壓瞬間彌漫整個大殿,那築基修士幾乎癱軟在地,金丹真人的氣勢讓他窒息。
    紫雲真人的眼神銳利如針:“冰魄峰…這段時間,還有誰去過?”
    “回…回真人!”築基修士抖如篩糠,“魂燈破碎當日,隻有…隻有一個新入門的弟子林楓,被慕雪晴師叔破格帶入冰魄峰修行…就再沒其他人…”
    “林楓?”紫雲真人眼中精光爆閃,“查!此子的一切!我要知道他在哪裏接觸過蘇媚兒!還有,立刻聯絡‘暗香閣’!就說…‘玄陰爐鼎’失竊,疑似被冰魄峰扣押!目標,冰魄峰蘇媚兒!不論死活,帶回她身上可能存在的一切碎片!記住,是不論死活!”
    最後四個字,他咬得極重,眼中沒有絲毫對徒兒的憐憫,隻有任務失敗和關鍵爐鼎失控的暴怒。合歡神種被除,意味著精心培育多年的頂級爐鼎失控,更可能泄露合歡宗的隱秘!唯有徹底帶回,哪怕是一具屍體,一撮骨灰,才能徹底清除痕跡,並探究那抹除神種的神秘力量!
    他心中更有一個瘋狂猜測:若那林楓有如此手段…是否意味著,他身上藏著比合歡神種更寶貴的“異物”?若有,一並帶回!
    冰魄峰,聽雪閣外。
    一場不期而至的冰雹肆虐之後,留下滿地晶瑩剔透、寒氣逼人的冰粒。蘇媚兒披著素白的絨氅,站在簷下。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較之先前多了幾分生氣。不遠處,林楓正靜靜盤坐在一片被冰雹打磨得光滑如鏡的冰麵上,周身混沌光暈流轉,緩緩吸納著暴風雪後天地間更為狂暴精純的冰魄煞氣。
    蘇媚兒看著他專注的側臉,輪廓在寒氣中顯得有些模糊,卻透著堅毅。鬼使神差地,她邁出了聽雪閣的範圍,走到冰麵上,腳尖小心地觸碰那些冰冷的顆粒。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足尖竄上,她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丹田處的裂痕傳來一陣刺痛,身形不穩,竟向前踉蹌了一步,眼看就要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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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沉穩的力量倏地從旁側傳來!一隻溫暖而有力的手穩穩扶住了她的手臂。
    “蘇師姐,此地寒氣過甚,未愈之體不宜久待。”林楓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隻是順手為之,隨即便鬆開了手。
    “多…多謝林師弟。”蘇媚兒站穩身體,心跳卻莫名快了幾分。臂膀上那短暫的溫熱觸感揮之不去,讓她臉上剛剛消退的紅暈又浮了上來。她努力壓下心頭的異樣,低頭去看腳下:“這冰粒…倒是好看。”
    林楓並未看她,目光落在那些冰粒上,若有所思:“寒煞凝聚,鋒銳易折,正如劍。”他指尖隨意一引,一縷微弱的混沌靈力掠過幾粒冰粒,奇妙的一幕發生了:那幾粒冰粒竟非碎裂融化,而是在混沌氣息的浸染下,瞬間化為微小的、邊緣帶著細碎鋸齒的混沌冰棱,懸浮在林楓指尖,散發出比周圍寒氣更幽深、更危險的氣息。
    蘇媚兒看得呆了。這一刻,林楓身上那股混元歸一、可塑性極強的霸道道意,在細微處展現得淋漓盡致。這不僅僅是力量,更是對道、對規則近乎本能的強大支配感。一種源於境界和力量本質的巨大差距感,伴隨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吸引力,悄然衝擊著她。
    她望著林楓專注的側臉,看著他指尖那幾枚小小的混沌冰棱,心中那絲模糊的好感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層層擴散。恐懼?不,並非純粹的恐懼。是仰望,是信賴,是渴望靠近那份強大和神秘…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無法定義的、悸動的歸屬感。仿佛在黑暗的迷途中,本能地被這團混沌不明的熾熱光芒所吸引,縱知靠近可能被焚燒,也無法移開視線。
    “走吧。”林楓指尖微動,那幾枚混沌冰棱無聲湮滅,仿佛從未出現。他轉身向聽雪閣走去。
    蘇媚兒下意識跟上,腳步竟有些發虛。風雪中,兩人一前一後,留下兩串淺淺的足跡。走在前方的林楓,背影在風雪中顯得有些單薄,卻如同佇立在滔天巨浪中的頑石,給身後柔弱的女子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回到聽雪閣前,林楓頓住腳步,沒有回頭,聲音清晰傳來:“師姐請安心靜養。青雲之內,亦非淨土。若有風雨,自有冰魄在前。”
    平淡的話語,卻仿佛蘊含著某種定海神針般的力量。
    蘇媚兒站在門口,看著林楓頭也不回地步向風雪更深處,那沉靜的背影最終融入茫茫風雪。她倚著冰冷的門框,久久未動。胸口中,那顆因為失憶而空虛飄蕩的心,第一次被某種沉甸甸的東西填滿。那東西並非具體的記憶畫麵,而是一種感覺——一種被強大守護、被未知牽引、心弦為之輕顫的感覺。
    她輕輕抬手,按在自己心房的位置。指尖冰涼,內裏卻隱隱有了一絲悸動的微暖。
    “林…楓…”她無聲呢喃,眸中的複雜情感最終沉澱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缺失的過往雖仍是迷霧,但此刻的感受,卻是真實不虛。這份由感激、好奇、仰望交織、悄然生根的複雜情絲,已在合歡宗陰影降臨前,於冰魄風雪中悄然係在了那修長冷硬的背影之上。
    而在極北之地的寒淵深處,那枚沉寂的血戒上,暗紅的紋路如同蘇醒的血管,跳動得更為有力,對冰魄峰方向的貪婪渴望,幾乎化為實質的意念:“快了…小蟲子…你的味道…更近了…”
    冰魄峰頂,獨自立於風雪中的慕雪晴似有所感,冰冷的目光穿透虛空,遙遙望向南方天際線。她能隱隱感覺到,一股帶著腐朽、墮落與情欲甜香的危險氣息,正如同黑暗的潮汐,悄然向冰魄峰方向湧來。
    合歡宗,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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