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逸緊隨吳謙，快步穿過街道，來到對麵的“保和堂”。堂內已亂作一團，夥計們手足無措，隻見一個身著綢緞、體態微胖的中年男子倒在地上，麵色青紫，牙關緊咬，口角溢出帶著血絲的泡沫，身體不住地抽搐，氣息粗重而灼熱。
    “劉掌櫃！劉掌櫃！”保和堂的夥計帶著哭腔喊道。
    吳謙立刻上前，蹲下身，三指搭上劉掌櫃的腕脈，眉頭瞬間緊鎖。他又迅速翻開劉掌櫃的眼瞼查看，隻見瞳孔微微收縮。
    “脈象洪大滑數，促急如沸！麵紫、抽搐、神昏、口噤……”吳謙麵色凝重，語速極快，“此乃邪熱內陷心包，引動肝風之危候！病勢凶險！”
    他立刻吩咐夥計：“快！取我針囊來！再備安宮牛黃丸，若沒有，紫雪丹亦可！”
    雲逸在一旁凝神觀察，心中飛速與朱批醫理印證。此症確是熱閉心包無疑，但發病如此之急驟，症狀如此之暴烈，絕非普通溫病所能致。他注意到劉掌櫃抽搐時，裸露的手腕皮膚下，隱隱有幾道不正常的、細微的赤紅色脈絡一閃而逝，若非他目力過人且留心細察，幾乎難以發現。
    就在這時，他胸前的玉佩再次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帶著警示意味的溫熱感，仿佛在提醒他什麽。
    “吳老，”雲逸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晚輩觀劉掌櫃症狀，熱毒之烈，似乎……並非全然內生。您看他腕間赤絡，時隱時現，其色如焰，是否像是……中了某種外來的火毒？”
    吳謙聞言，猛地一愣，再次仔細看向雲逸所指之處，那赤色脈絡正好在劉掌櫃又一次抽搐時顯現出來！他臉色驟變，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這是……‘焰絡’？！莫非是……‘雷火焚心散’？！”
    “雷火焚心散？”雲逸心中巨震，這名字帶著一股霸道邪戾之氣，與“雷火門”之稱何其相似！
    “是一種極為陰損霸道的毒藥！”吳謙語氣沉痛，帶著憤怒，“中者心火暴亢，肝風內動，狀似急驚風或熱入心包，若按常法施治，雖或可緩解，但毒素深陷，終將焚竭心脈而亡！此毒……早已絕跡江湖多年，怎會……”
    情況危急，不容多想。吳謙當機立斷：“安宮牛黃丸恐力有未逮！需用‘至寶丹’或‘犀角地黃湯’合‘紫雪丹’加減，清心開竅，涼血解毒！可惜‘至寶丹’老夫此處沒有！”
    雲逸腦中靈光一閃，想起朱批中針對一種“酷烈火毒”的應急之法，其中提到可用重劑水牛角代犀角）、生地黃、玄參、赤芍等涼血解毒，佐以少量冰片、麝香開竅，並需以金針泄其心包與肝經邪熱。
    “吳老，晚輩或有一法可試！”雲逸快速說出自己的思路，並指出需針刺勞宮、行間、十宣等穴泄熱。
    吳謙眼中精光爆射，深深看了雲逸一眼，此刻已無暇細究這少年為何懂得如此精妙且對症的法門，果斷道：“就依小友所言！取水牛角粉、生地、玄參……快！針給我！”
    夥計們立刻分頭準備。吳謙手持金針，手法如電，精準刺入劉掌櫃的勞宮、行間等穴，微微撚轉瀉法。雲逸則接過夥計匆匆抓來的藥材，親自監督，以最快的速度煎煮那涼血解毒的湯劑。
    針下不久，劉掌櫃劇烈的抽搐竟真的稍稍緩和。湯藥煎成，雲逸不顧燙熱，小心撬開劉掌櫃牙關，將藥汁緩緩灌入。
    時間一點點過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約莫一炷香後，劉掌櫃青紫的麵色開始回轉，粗重的呼吸逐漸平穩，雖然依舊昏迷，但顯然已脫離最危險的關頭。
    “呼——”吳謙長長舒了一口氣，擦拭著額角的汗水，看向雲逸的目光充滿了驚歎與感激，“小友真乃神醫也！若非你看出‘焰絡’，識破毒源，並提出這對症之法，劉掌櫃今日恐怕……”
    保和堂的夥計們也紛紛向雲逸投來感激的目光。
    雲逸謙遜道：“吳老過獎，是前輩施針及時，穩住了病情。”他心中卻無絲毫輕鬆。雷火焚心散！此毒重現，而且目標直指保和堂的掌櫃，這是巧合，還是……衝著藥師聯盟來的？
    吳謙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麵色陰沉，對保和堂的夥計厲聲問道：“劉掌櫃今日可曾見過什麽人？吃過什麽特別的東西？”
    一個夥計回憶道：“午後……百草堂的錢管事來過，說是洽談藥材生意，還……還帶來一盒新到的‘武夷山岩茶’，請掌櫃品嚐……掌櫃喝了幾杯，那錢管事走後不久，掌櫃就……”
    百草堂！錢管事！
    一切似乎都串聯起來了！百草堂受雷火門指使，不僅打壓雲逸，更開始對歸藏藥市內部不服從他們的勢力下毒手！劉掌櫃的保和堂，恐怕隻是第一個目標。
    吳謙氣得渾身發抖：“豈有此理！竟敢在歸藏藥市公然下毒！真當我藥師聯盟無人了嗎？！”
    他轉向雲逸，神色無比鄭重：“雲逸小友，此事關係重大，已非尋常醫患糾紛。這‘雷火焚心散’非同小可，其解藥配置複雜，劉掌櫃雖暫時脫險，但餘毒未清，後續調理至關重要，恐怕還需小友援手。而且……”他壓低了聲音，“對方既然出手，絕不會善罷甘休。歸藏藥市，乃至整個醫道，恐怕要迎來一場風雨了。”
    雲逸感受到懷中玉佩傳來的一陣陣持續的溫熱，仿佛在呼應著這彌漫開來的緊張與危機。他原本隻是想打探消息，卻不知不覺卷入了漩渦的中心。父母的仇人近在眼前，而一場針對醫道正統的陰謀，已然拉開序幕。他這柄剛剛出鞘的“青囊”利劍，將要如何在這風雨中，劈開一條道路？
    第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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