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萬劍古墓 前塵舊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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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挽星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步,向著萬劍墓的更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空氣中彌漫的劍意越發凝實,銳利,仿佛無形的刀刃刮過皮膚,讓她不得不運轉起微薄的靈力護住周身。
    然而,就在她靈力微微外放的刹那——
    “嗡——!”
    周遭插在地上的數十把古劍仿佛被瞬間激怒,劍身齊齊發出低沉的嗡鳴!
    數道截然不同卻同樣淩厲霸道的劍意如同實質的攻擊,從四麵八方猛地壓向她那絲微弱的靈力,毫不留情地將它逼退回體內
    甚至震得她氣血一陣翻湧,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蘇挽星心中駭然,連忙收斂所有靈力,不敢再妄動。
    她不禁感到疑惑,不用靈力感應,全憑肉眼和運氣在這數不清的劍山裏摸索?這該如何選劍?
    她試著靠近身邊一把看起來頗為古樸、劍鞘上纏繞著藤蔓紋路的劍。
    伸手握住劍柄,用力一拔——劍應手而出,比想象中要輕鬆。
    但她揮動了兩下,感覺異常沉重笨拙,毫無靈性可言,與其說是一把劍,不如說更像是一把造型奇特的斧頭。
    她搖搖頭,將劍插回原地。
    又看向另一把通體湛藍、仿佛由寒冰雕琢而成的細劍。
    這次她用了更大的力氣,那劍卻紋絲不動,仿佛焊在了岩石之中。
    蘇挽星並不氣餒,繼續往劍墓深處探索。
    她發現,越往深處,那些劍散發出的氣息就越發強大、越具有攻擊性,甚至隱隱約約地,她能感覺到一些劍身上似乎附著著極其微弱的意識波動——
    那不是簡單的劍氣,更像是…沉睡的劍靈?或者說,是原主殘留的強烈意誌碎片。
    她好奇地一把把看過去,時而伸手輕輕觸摸一下冰涼的劍柄或劍身,試圖感受其中的不同。
    就在她的指尖,無意間觸碰上一把斜插在黑色岩石中、劍身布滿暗紅色紋路、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舊的長劍時——
    異變陡生!
    周遭的景象瞬間扭曲、模糊!
    蘇挽星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從那把劍上傳來,眼前一花,再能視物時,她已不在陰冷的萬劍墓中!
    周圍的光線明亮而溫暖,帶著熟悉的熏香味道。
    她微眯著眼睛適應了一下,心髒猛地一跳!
    這裏…這裏是散家的正廳!
    竟然與她前世散家的正廳布置,分毫不差!
    她仿佛一個透明的幽靈,站在正廳的角落。
    而正廳中央,一個穿著散家服飾的少女正跪在那裏,低垂著頭,纖細的背影顯得單薄而脆弱——正是前世的她,散青煙!
    而主位上,端坐著的正是她麵容威嚴的父親。
    父親手中拿著一根散家特製的戒鞭,臉色鐵青,眼中滿是失望與怒火。
    “散青煙!”
    父親的聲音冰冷而嚴厲,如同重錘敲在蘇挽星的心上
    “你可知錯!你妹妹雲煙的病,靈力阻礙已經三年之久,修為停滯不前。”
    “身為散家長女,未來要繼承家業的人,眼睜睜看著妹妹如此,非但不加以規勸引導,反而時常縱容!”
    “你妹妹現在的心性越來越浮躁!你告訴我,你這長姐是怎麽當的!啊?!”
    話音未落,父親手中的戒鞭已然揚起,帶著破空聲,狠狠地抽在了跪在地上的散青煙單薄的肩膀上!
    “呃!”
    跪著的少女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卻依舊死死咬著嘴唇,沒有抬頭,也沒有辯解。
    站在角落的蘇挽星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仿佛那一鞭也抽在了她的靈魂之上,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成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良久,父親似乎打累了,或者說覺得再打下去也無濟於事,終於厭煩地揮了揮手
    “滾回去反省!想不到辦法幫你妹妹,就別出來丟人現眼!”
    散青煙如蒙大赦,又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對著父親行了一個僵硬的禮
    低著頭,踉蹌著退出了壓抑的正廳。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廊柱後擔憂的目光,隻是麻木地朝著自己的小院走去。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後,客廳的側門被輕輕推開,一位麵容溫婉、眼中卻帶著愁緒與不滿的婦人走了出來——
    正是散青煙的親生母親。
    她看著女兒離開的方向,眼中滿是心疼,最終忍不住轉向廳中餘怒未消的丈夫,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
    “夫君!你…你又何苦如此為難青煙?”
    “她如今也不過是一介元嬰修為,還是才剛剛步入元嬰,根基不穩!”
    “但在同輩之中已是出類拔萃的存在,在我散家年輕一輩裏更是無人能及!你又何必對她如此苛責?”
    散父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幾,上好的靈木桌麵瞬間裂開數道細紋
    “你一個婦道人家又懂什麽?!她是我的孩子,天賦異稟,超過我那是理所應當!我達不到的高度,她必須達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她就應該替我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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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雲煙是她的妹妹,也是散家的人,她身為長姐,難道不應該為此盡心盡力嗎?!這點挫折都受不了,將來如何繼承散家!”
    散母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但護女心切的反駁
    “可是青煙才是我們親生骨肉啊!那散雲煙不過是你從外麵帶回來的孩子!”
    後麵他們還爭吵了些什麽散青煙已經聽不清了。
    畫麵也到這裏戛然而止,蘇挽星她隻覺得現在耳朵裏嗡嗡作響
    一股血腥的味道在她的鼻腔彌漫,在她不知不覺間,那深深嵌進掌心的指尖早已刺破她的血肉,血流從她的指縫中不斷流出..
    畫麵又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驟然切換。
    不再是壓抑的正廳,而是變成了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落的幽靜森林深處。
    她看到前世的自己,散青煙,正有些茫然地走在林間,似乎是在尋找什麽靈草。
    然後,她的目光被不遠處一棵巨大的古樹吸引了過去。
    古樹粗壯的枝幹上,一個身影正慵懶地側臥著,似乎在小憩。
    銀白色的長發如月華般流瀉而下,幾縷發絲遮住了他部分麵容,但即便如此,那完美的側臉輪廓和周身散發出的、與周遭自然融為一體的寧靜氣息,也耀眼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前世的散青煙顯然也被這驚人的一幕吸引了,她鬼使神差地、放輕腳步一步步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她距離那棵樹還有幾步遠的時候,樹上那人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冰冷的、仿佛蘊藏著萬裏雪原的藍色眼眸!
    四目相對的瞬間,散青煙猛地頓住了腳步,心髒幾乎跳出胸腔。
    這時她才清晰地看到,那人發間一對毛茸茸的白色狐耳,以及身後那條隨意搭在樹枝上、輕輕晃動的狐尾!
    妖族!而且是氣息深不可測的大妖!
    前世的散青煙嚇得臉色煞白,幾乎是出於本能,她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用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那裏,心髒砰砰直跳,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
    畫麵到此戛然而止。
    周圍的森林景象如同褪色的水墨畫般迅速消散、剝離。
    冰冷、死寂、充斥著無數劍意的空氣再次將蘇挽星包裹。
    她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依然站在那把布滿暗紅色紋路的古劍之前,指尖還停留在冰涼的劍柄上。
    幻境…是這把劍讓她看到的?
    為什麽是這些記憶?這把劍…與她的前世,與散家,甚至與…璃淵,有什麽關係?
    蘇挽星的心中充滿了震驚與巨大的疑問,她看著眼前這把看似平凡無奇的劍,眼神變得無比複雜。
    前世那些並不愉快的記憶被強行翻出,讓她對這把劍充滿了抵觸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
    她深吸一口氣,果斷決定放棄這把劍,轉身就朝來路走去,試圖遠離它。
    然而,就在她轉身邁出腳步的刹那,那把靜靜插在地上的古劍,仿佛感知到了她想要逃離的心思,竟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
    “鏘——!”
    劍身自動從岩石中拔出,帶起一串碎石,化作一道暗紅色的流光,瞬間飛至蘇挽星麵前,劍尖微垂,穩穩地懸浮在半空,擋住了她的去路。
    蘇挽星心中一凜,腳步頓住。
    她嚐試著向旁邊繞開,但那把劍如同擁有生命般,再次平移,又一次精準地攔在她麵前。
    一次,兩次…蘇挽星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她猛地加速,想從劍的下方衝過去!
    就在她動作的瞬間,那懸浮的長劍劍尖驟然調轉,不再是阻攔,而是帶著一股決絕的,甚至有些蠻橫的氣息,直直地朝著她的心口刺來!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鑽,遠超蘇挽星的反應!
    她嚇得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就要全力向一旁閃避——但預想中的刺痛並未傳來。
    那淩厲刺來的劍尖在即將觸碰到她衣襟的瞬間,陡然停滯。
    緊接著,劍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翻轉,那古樸的劍柄如同乳燕歸巢般,精準地撞入了她因驚嚇而微微攤開的掌心之中!
    “嗡——!”
    劍柄入手冰涼,卻仿佛帶著自己的心跳般微微震顫。
    還不等蘇挽星反應過來將這燙手山芋甩開,那股熟悉,強大的吸力再次從劍柄傳來!
    眼前景象再次扭曲、變幻!
    這一次,她依然站在那片熟悉的森林裏,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的光點。
    但不同的是,她手中緊緊握著的,不再空無一物,而是一把寒光閃閃、看起來異常鋒利的匕首。
    她的心髒跳得飛快,幾乎要撞破胸腔,手心裏全是冷汗,連握著匕首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但她還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一步步走向那棵巨大的古樹。
    樹上,那道銀發狐耳的身影依舊慵懶地側臥著,仿佛從未離開過。
    就在散青煙靠近到一定距離時,他再次毫無預兆地睜開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
    靜靜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看向樹下這個去而複返、手裏還拿著凶器的人類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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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青煙被他看得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後退,但想到妹妹三年未曾寸進的修為和日漸憔悴的臉龐
    想到父親嚴厲的斥責和鞭子,還有父親那些話..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幾乎要淹沒她的恐懼和緊張,用顫抖卻努力維持鎮定的聲音開口
    “請…請等一下!我…我沒有惡意!”
    她先急忙表明態度,然後像是背誦演練了無數遍的話術,一口氣說了出來
    “可以…可以求您…給我一碗您的心頭血嗎?”
    這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又大膽,臉頰瞬間漲得通紅
    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解釋,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的懇求
    “我的妹妹…她得了一種很奇怪的病,全身靈力運行受阻,已經…已經三年沒有辦法修煉了…看了很多醫師,用了很多靈藥,都沒有用…”
    她抬起頭,看著樹上的璃淵,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知道這個請求非常冒昧、非常過分!但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修為都給您!隻要您能救我妹妹!”
    站在旁觀視角的蘇挽星,看著記憶中那個愚蠢又可憐的自己,雙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她多麽希望此刻樹上的璃淵能夠冷冰冰地拒絕,甚至嗬斥這個異想天開的人類滾開。
    但她知道,這隻是記憶…無法改變的記憶。
    樹上的璃淵,聽完她這番顛三倒四、漏洞百出的懇求,冰藍色的眼眸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但並沒有立刻動怒或驅趕。
    他隻是平靜地反問,聲音清冷如泉
    “為何你會認為,我的心頭血,能治你妹妹的病?”
    散青煙被他問得一怔,眼神有些躲閃,聲音也低了下去,帶著不確定
    “是…是我父親說的…他說這片森林的最深處,住著一隻修行了不知幾萬年的雪狐…它的心血蘊含著至純的妖力,或許能打通妹妹堵塞的經脈…所以…我…”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璃淵那雙白色的狐耳和身後的尾巴
    意思不言而喻——她把他當成了父親口中那隻傳說中的雪狐。
    璃淵沉默地看著她,心下了然。
    他並沒有立刻承認或否認自己是不是那隻“雪狐”
    隻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在權衡著什麽。
    看著這一幕,蘇挽星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過去的自己,真是愚蠢得可以…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
    為了那個從未給過自己溫暖的“家”,竟然真的敢跑來向一個深不可測的大妖求取心頭血…
    簡直是與虎謀皮,蠢不可及!
    但回想起來,那時的自己,除了那個象征著責任和枷鎖的“散家長女”名分
    散家裏,又何曾有一樣東西是真正屬於她散青煙的呢?
    除了…那個父親賜予的、希望她如青煙般縹緲順從,卻最終如同詛咒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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