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星仔細端詳著壁畫上那些纏繞著奇異絲線、與巨大虛影交融的小人，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璃淵在一旁靜默片刻，開口解釋道：“這裏，是海神的壁畫。”
    “海神？”蘇挽星感覺自己瞬間被噎住了，有些難以置信地重複道
    “原來現在不隻有一位神嗎？”
    她以為神明是極其罕見的存在，沒想到除了泉月這個新晉的月神，竟還有一位海神。
    璃淵點頭，指尖微動，凝聚的光球更亮了幾分，將整麵壁畫照得清晰可見。
    壁畫上描繪著繪聲繪色的人物，還有一些龍的樣子圍繞在那些小人的身邊，姿態恭敬，仿佛在朝拜。
    蘇挽星指著壁畫上那些被龍族環繞、身形卻並不算巨大的小人，遲疑地問道
    “這就是…海神？”
    “嗯，”璃淵再次肯定
    “這就是海神。不過…”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
    “具體是哪一代，我已經不清楚了。”
    他的目光掃過壁畫上某些描繪著衝突與反抗的片段，聲音平穩地敘述起塵封的曆史
    “曾經，蛟龍一族野心勃勃，被龍族中的激進者蠱惑，他們試圖反抗神，妄圖自己攫取那至高無上的力量。”
    蘇挽星聽得入神，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追問道：“然後呢？”
    “後來，發生了第一次龍族與神明的戰爭。”
    璃淵的話音剛落，蘇挽星的腦海中仿佛不受控製地浮現出遠古戰場恢弘而慘烈的畫麵，龍吟與神威碰撞，天地為之變色。
    “後來呢？”她急切地想知道結局。
    璃淵開口，剛要繼續說下去：“後來…”
    “好了，丟人的陳年曆史，有什麽好說的。”
    一道突如其來的、帶著幾分慵懶和戲謔的聲音打破了海底的寧靜，也打斷了璃淵的話。
    蘇挽星心中一緊，立刻警惕地環顧四周，下意識地靠近璃淵：“璃淵！”
    璃淵卻顯得很平靜，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緊張：“無礙。”
    他話音未落，周圍原本相對平穩的海水突然劇烈地潮流湧動
    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卷起璃淵的身體，連帶緊緊抱著他手臂的蘇挽星也被帶得一個趔趄。
    突如其來的旋轉和眩暈感讓她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嗯…真是意外，我以為你不會再來我這海宮了呢。”
    那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玩味。
    再次聽到聲音的蘇挽星勉強睜開眼
    適應了一下光線後，發現自己和璃淵已經身處一座由珊瑚、珍珠和巨大貝殼構築而成的華麗宮殿內部。
    而正前方，一個由整塊暖玉雕琢而成的王座上，斜倚著一名男子。
    他上身是人類模樣，穿著飄逸如海浪般的鮫綃長袍，露出一片精致的鎖骨
    而下身，卻是一條覆蓋著璀璨如星河般鱗片的巨大魚尾，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擺動著。
    他用手臂撐著王座，饒有興趣地盯著璃淵，那麵貌…極其貌美
    甚至帶著幾分模糊了性別的妖異瑰麗，若不是那低沉的男性嗓音，蘇挽星第一眼會以為，這是一名絕色女子。
    璃淵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口中念出他的名字，算是打過招呼
    “江澤。”
    蘇挽星輕輕拍了一下璃淵攬著她的手，低聲道
    “放我下來吧，對麵不是神嗎？”
    在神明麵前還被這樣抱著，她總覺得有些不敬和失禮。
    璃淵從善如流，將她輕輕放下。
    對麵的男子海神江澤，這才仿佛真正注意到了蘇挽星的存在
    他那雙如同最深邃海洋的藍色眼眸在她身上流轉了一圈，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
    “哦？還帶來了個有趣的東西。怎麽，帶給我的祭品？”
    他這話語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試探，璃淵這才開口，語氣斬釘截鐵
    “不是。”
    江澤臉上明顯閃過一絲失望，像小孩子沒得到想要的糖果。
    但他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身形一動，竟如鬼魅般瞬間遊到了璃淵麵前，速度快得隻在水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帶著些許涼意，輕輕掐住了璃淵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劫滅狐尊，還真是冷淡呢…”
    江澤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種曖昧不明的親昵，目光卻挑釁般地瞟向一旁的蘇挽星。
    蘇挽星果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驚得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無措地看著眼前這超乎她想象的一幕。
    江澤看到蘇挽星此刻的表情，似乎滿意極了，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輕哼一聲，又快速遊開，轉而湊到蘇挽星麵前
    幾乎是貼著她的臉頰仔細端詳，甚至伸出手指，帶著海水的微涼，輕輕撫摸過蘇挽星的臉頰，仿佛在鑒賞一件稀世珍寶。
    蘇挽星強忍著後退的衝動，身體微微僵硬，任由那帶著神威的指尖劃過皮膚。
    江澤看了一會兒，又轉頭問璃淵，語氣帶著不死心的確認
    “真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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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璃淵沒有回答，隻是手中歸墟劍的虛影微微凝聚，散發出的一絲冰冷寂滅的劍意，就讓江澤瞬間明白了答案。
    他隻好悻悻地收回視線，擺了擺手，語氣恢複了之前的慵懶，還帶著點小抱怨
    “好吧好吧，不是就不是，怎麽又拿歸墟嚇唬人…”
    那神態，竟有幾分像是被欺負了似的委屈。
    璃淵手中歸墟劍影緩緩消散，但冰藍色的眼眸依舊帶著警告的意味。
    江澤撇了撇嘴，慵懶地甩了甩他那條泛著珍珠光澤的魚尾，帶起一串細碎的水泡。
    他慢悠悠地遊回自己的王座，單手支著下巴，目光在璃淵和蘇挽星之間來回掃視
    “那麽，劫滅狐尊大駕光臨我這荒涼的海底廢墟”
    “還帶著這麽一位…特別的小姑娘，總不會是來找我敘舊的吧？”
    璃淵開門見山：“我們需要力量，對抗泉月。”
    “泉月？”
    江澤挑了挑眉，尾鰭輕輕擺動，似乎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甚至帶著一絲輕蔑
    “上麵那個鬧出好大動靜的新晉月神？”
    “雙月同天，神域擴張…架勢倒是不小。怎麽，他招惹到你了？”
    “他已成神，月域籠罩萬妖界，意在重塑秩序。”璃淵言簡意賅，將情況說明。
    江澤聞言，臉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斂了些，他微微坐直了身體，指尖輕輕敲擊著王座扶手
    “強行融合血脈，竊取太陰權柄…路子走得如此極端激進，根基必然不穩。”
    “如此急切地擴張神域，看來是想盡快穩固境界，甚至…更進一步。”他分析著，眼神銳利如深海暗流
    “不過，就算他根基不穩，畢竟已登神位，執掌部分法則。”
    “在他的月域裏與他交手，你可討不到便宜。”
    “我知道。”璃淵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所以，需要變數。”
    江澤的目光這才再次落到一直安靜站在璃淵身側的蘇挽星身上，帶著審視
    “變數？就是她？”他之前就察覺這小姑娘有些特殊，此刻更是仔細感知起來。
    蘇挽星隻覺得周身一涼，仿佛被無形的視線穿透，體內靈力的流轉都微微一滯。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拳，強迫自己站穩，迎向那道屬於神明的審視目光。
    “咦？”江澤發出一聲輕咦，眼中的隨意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驚訝
    “這股氣息…獨立於天道之外，卻又帶著輪回的印記…還有…轉魄絲？！”
    他猛地看向璃淵，眼神變得無比銳利
    “璃淵，你竟然動用了轉魄絲？！你為她逆轉了生死？！”
    璃淵麵無表情，算是默認。
    “瘋了…真是瘋了…”
    江澤喃喃自語，再次看向蘇挽星時，眼神已經完全不同，帶著一種評估珍寶般的審慎，以及深深的凝重
    “怪不得你能與我這深海遺宮存在某種共鳴…”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這個信息，也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複雜地看向璃淵
    “所以，你是想讓我幫她，徹底激發轉魄絲和她自身潛藏的力量，去成為那個對抗月神的‘變數’？”
    “是。”璃淵的回答依舊簡潔。
    江澤的目光重新回到蘇挽星身上，變得無比嚴肅，甚至帶著一絲憐憫
    “小姑娘，璃淵想必已經告訴過你，你們要麵對的是什麽。”
    “那是神，即便是個根基不穩的新神，也擁有著凡人難以企及的力量。而轉魄絲…”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而清晰
    “它所連接的，是靈魂最本源的奧秘，是輪回的權柄碎片。”
    “強行引動其中潛藏的力量，試圖在短時間內獲得能與神明抗衡的資本，這過程無異於將你的靈魂置於混沌洪流之中衝刷重塑。”
    “其中的痛苦遠超你的想象，稍有不慎，便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屆時，連轉魄絲都護不住你，真正的形神俱滅。”
    他緊緊盯著蘇挽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
    “即便如此，你依然確定要嚐試嗎？”
    “為了獲得力量，哪怕明知前方可能是萬丈深淵？”
    蘇挽星的心髒猛地收緊，“形神俱滅”四個字如同冰錐刺入她的心底，帶來刺骨的寒意和恐懼。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自刎時的冰冷與絕望。
    但當她抬起頭，看到璃淵立於她身前的側影，想到正在月域中苦戰、生死未卜的師姐師兄
    想到鏡花宮外那些在無麵複製體屠戮下哀嚎的無辜妖族…
    那冰冷的恐懼，漸漸被一股更熾熱的情感壓過
    是不甘，是責任，是想要守護重要之人的強烈願望。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猶豫和恐懼都排出體外
    眼神重新變得清澈而堅定，迎向江澤審視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確定。”
    她的聲音不大，卻在這幽深的海底清晰地回蕩，仿佛敲定了某種不可逆轉的契約。
    江澤看著她眼中那簇不顧一切、也要燃燒起來的火焰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在水中蕩漾開，帶著一絲曆經滄桑的寂寥，和一絲見證勇氣的釋然。
    “好吧，既然這是你的選擇…”
    他站起身，巨大的魚尾擺動間帶起柔和的水流，周身開始散發出柔和的、如同深海夜明珠般溫潤而神秘的光暈。
    “璃淵，帶她過來吧。”
    江澤遊向宮殿更深處，那裏有一片由巨大貝殼環繞形成的古老祭壇，壇身刻滿了古老的海洋符文，散發著歲月的氣息。
    “能不能承受住‘海魂洗禮’，喚醒你體內沉睡的本源，就看你自己的意誌和造化了，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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