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風雪嗚嗚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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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撞在洞口,嗚嗚咽咽。
    沈燼川背對著唐辭憂,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
    他咬著撕開的皮襖布條一端,上藥後,另一隻手笨拙地纏著胳膊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
    動作牽扯肌肉,他身體細微地抖,呼吸又沉又悶,像強壓著什麽。
    唐辭憂把自己蜷在冰冷洞壁角落,後背緊貼石頭,想壓下小腹那團滾燙的金光。
    手腕上的雷公根藤蔓蔫頭耷腦,葉片邊緣詭異的緋紅沒褪,反而滲進脈絡,整根藤蔓透著種病懨懨的半透明紅褐色。
    它傳遞過來的感覺不是累,是撐得快吐了的昏沉,連鋸齒都軟了。
    大饞丫頭,暈餐了。
    洞裏氣味複雜得要命。
    遠處地上三具黑甲兵淌出的汙血,風雪帶著爛泥塘的腐敗味。
    沈燼川傷口邊緣皮肉被他自己狂暴血氣灼傷的焦糊氣。
    還有他身上被血腥味蓋住大半的草木冷香。
    唐辭憂無語的是,沈燼川傷口裏那股狂暴血氣沒散幹淨,反複飄散。
    它蟄伏著,陰魂不散地透過包紮的布條往外滲,帶著燥熱,和他本身的冷香攪在一起,扭曲難聞。
    這味兒讓她手腕上的藤蔓在昏睡中點了一下頭,葉片微微朝那邊歪,隨即又癱得更厲害。
    “嗤啦!”
    沈燼川猛地用力,用牙和單手把布條末端勒緊,粗暴地打了個死結。
    劇痛讓他身體瞬間繃緊,喉間滾出受傷野獸的悶哼。
    他猛地扭頭,灰燼色的瞳孔深處,那點將熄的金色火光驟然銳利,紮在唐辭憂臉上。
    “看夠沒?”
    他聲音淬著痛和被看的火氣。風雪映得他半邊臉慘白,眼神格外瘮人。
    唐辭憂眼皮都沒抬,盯著手腕上那截病秧子藤蔓。
    “沒看你,雖然你有點好看。”
    她聲音平平,
    “看它。”
    她抬了抬手腕,
    “它吞了你的‘好東西’,現在撐得快咽氣了。”
    頓了頓,補充,
    “聞起來你傷口邊上那層暴躁玩意兒,它覺得很香,很好吃。”
    她鼻子捕捉到的,那股血腥狂暴的氣味濃度,確實比她藤蔓發瘋吸食前,又又稀薄了那麽一丟丟。
    他倏地抬頭,目光不純粹的凶 ,眼神熾烈得帶著原始掠奪性,讓唐辭憂心頭警鈴瘋響,下意識把手腕往身後藏。
    藤蔓也感覺到了,那紅褐色光澤地閃了一下,傳遞出抗拒。
    “代價?!”
    沈燼川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急迫逼問,“它變成這副鬼樣子,”
    他銳利的視線掃過藤蔓詭異的色澤和軟趴趴的姿態,“就是代價?”
    他必須確認這唯一的“解藥”能不能再用。
    唐辭憂皺著眉,指尖小心碰了碰藤蔓上細小的裂口。
    淡金色汁液滲出,帶著點草木瘋長過頭、微甜腐敗的氣味。
    “它好像在睡覺或者病了。”
    她也拿不準,藤蔓傳來的信號是強烈的想睡和虛弱,
    “撐著了,動不了。
    可能需要歇夠,或者要點別的。”
    她想到小腹那團異常活躍的金光,這算另一種“養分”轉移嗎?
    沈燼川沉默了。
    高大身影在洞口慘淡天光裏投下濃重黑影。
    他眼底情緒風暴翻湧狂喜與猜忌、殺念與希冀、對體內那股力量的憎厭與對詭異藤蔓的渴求,瘋狂撕扯。
    粗糙手指無意識地摳進身下碎石,指節發白。
    風雪灌滿山洞,隻剩兩人沉重的呼吸和無聲的、緊繃對峙。
    時間在冰冷死寂裏爬。洞外風雪吼聲更大。洞口積雪映著微光,洞裏一片慘白。
    沈燼川周身的戾氣,在暴怒邊緣洶湧又被強行摁回。
    每一次氣息失控,空氣中的血腥狂暴味就濃一分,引得唐辭憂腕間藤蔓不安地抽搐。
    就在唐辭憂快被這窒息沉默憋死時,沈燼川繃緊的肩背線條,極其緩慢地鬆了一線。
    他喉結滾動,咽下什麽,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打破死寂:
    “水。”
    他依舊背對著,聲音冷硬,但少了純粹殺意,強硬的指使。目光向山洞角落一小片石窪。
    唐辭憂沒廢話。
    撐著冰冷石壁慢慢站起,筋骨酸得她咧嘴。走到石窪邊蹲下,掌心舀起一點冰得刺骨的水。
    腕間藤蔓碰到寒氣,蔫得更厲害。
    她端著那點隨時會漏光的水挪回去,停在兩步外。
    “給。”
    伸出手。
    沈燼川回頭,他沒立刻接水,視線刮過她的手,確認掌心隻有清水,沒有那該死的桃花寒氣和金色藤蔓。
    他伸出沒傷的手,沒碰她皮膚,直接覆在她手背下方,穩穩托起那捧水和她的手,送到自己沾著血汙雪沫的唇邊。
    冰水入喉,壓下灼燥和血腥氣。
    他低頭喝水,唐辭憂靈敏的鼻子捕捉極細微的變化。
    盤踞他傷口邊緣、困擾藤蔓的血腥狂暴氣味,在冰水流淌過的瞬間,又淡了一丟丟。
    淡得像嗬氣成霜的清晨最後一點霧氣消散。他冷冽幹淨的草木清香,艱難地從血腥汙濁裏鑽出一縷微弱的根須。
    這感覺稍縱即逝。
    沈燼川已鬆開手。
    手背上溫暖粗糙的觸感一觸即分。
    他坐直身體,再次背對她,用布條胡亂擦掉唇邊水漬。
    動作間,包紮處滲出一點新鮮暗紅,迅速凍住。
    空氣中,狂暴血氣與草木冷香依舊扭曲混雜,剛才那微弱變化隻是錯覺。
    唐辭憂默默收回手,掌心殘留冰水的刺骨和他手背的粗糲餘溫。
    她縮回角落,目光落回手腕。
    雷公根藤蔓徹底沉睡,葉片蜷縮,紅褐色光澤微弱脈動。
    小腹丹田的金光依舊澎湃,灼熱隨著藤蔓沉睡消停了一點。
    代價還是滋養?狂暴還是平息?排斥還是依存?
    這詭異的平衡,比洞外呼嘯的風雪更搖搖欲墜。
    山洞死寂。
    風雪在洞口嘶吼。
    兩人縮在冰冷的石洞,一個火山石硬扛內焚烈焰,一個藤蔓虛弱承受反噬滋養,維係著不知何時會崩的脆弱共存。
    哢嚓……
    輕微像是積雪被踩實的脆響,隔著厚厚的雪幕和風聲,細弱蚊蠅,傳入唐辭憂異常靈敏的耳中。
    聲音不止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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