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臭小子懂什麽，這菜跟我們之前吃過的那些都不一樣，也不知道是咋種出來的？”
    李師傅氣得吹胡子瞪眼，猛地一巴掌拍在李耀的後腦勺上。
    本想讓兒子繼承他的衣缽，端上國營飯店的鐵飯碗。
    奈何這小子不上道，廚藝也隻是勉強能拿得出手。
    久而久之，他就歇了這個心思。
    “你下次見到那女同誌還能認出來不？”李師傅惦記著正事。
    離省裏領導來鎮上視察的時間越來越近，但紅星農場供應的蔬菜卻是萬萬不能拿出來招待的。
    他這兩天愁的頭發又白了幾根，現在仿佛看到了希望。
    李耀一臉奇怪，“爸，你要幹啥啊？你不是不讓我去黑市嗎？
    況且，我也不清楚能不能再碰上那女同誌。”
    他聳聳肩，語氣無奈。
    不過就是一把長得比較水靈一點的蔬菜，他爸居然有這麽大的反應。
    李耀來了興趣，也伸出手掐了一小片菜葉塞進嘴裏。
    隻一口，他就感覺到了驚豔，默默把剩下的菜葉子也吞咽入腹。
    “我這兩天再去黑市逛逛，沒準能見到人。”
    李耀嘴上不停，將菜葉子咬的哢嚓作響，光聽聲音就知道有多清脆。
    他第一次覺得菜比肉都好吃，真是稀罕事。
    *
    從鎮上回來後，顧檸拎著籃子就去找沈紅梅了。
    照著沈紅梅以前打秋風的樣子，又把她家裏的柴火和醬菜搬了個空。
    她向來說到做到。
    說過要經常上門，那就絕對不會食言。
    沈紅梅被她折磨的苦不堪言。
    說又說不過，攔又攔不住，理還全在顧檸那一邊。
    “多謝大姨的柴火和醬菜了，我回家看看還有啥缺的東西，改天再過來。”顧檸扯著嘴角笑道。
    明明是一張極其賞心悅目的臉蛋，可在沈紅梅眼裏卻覺得分外可憎。
    她胸腔裏憋了一股氣，不上不下的，令人難受的緊。
    顧檸可不管沈紅梅心裏的想法，以毒攻毒的辦法確實不錯。
    她要讓沈紅梅日後再也生不起上門打秋風的心思。
    顧檸走出門時還不忘和周圍的鄰居打招呼，在一眾大媽大嬸裏也混得開。
    “檸丫頭，我終於等到你了。不愧是城裏來的姑娘，就是有文化。
    你上次給我孫子講了幾道題，他隔天就考了個滿分回來。”
    “檸丫頭，你這次咋就拿了這麽點東西。
    紅梅也忒小氣了，你大老遠過來一趟，就帶了幾捆柴火和兩瓶醬菜，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
    她們對顧檸的態度十分熱絡，見她手上拎了太多東西，說啥都要幫她搬回家去。
    沈紅梅在身後看得一陣火大，心裏更是慪得慌。
    這些柴火可都是她辛辛苦苦從山上拖回來的，就等著過冬的時候用。
    現在全被顧檸給拿走了，她還得被人罵小氣。
    沈紅梅眼前發黑，臉都氣綠了，從來沒這麽憋屈過。
    *
    半個小時後，顧檸拎著幾捆柴火走進村口時，敏銳的察覺到村民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不善。
    “沒想到她竟然是資本家的崽子，難怪每次去鎮上回來都大包小包的。
    身上穿的衣服也天天不重樣，私底下不知道偷拿了我們農民多少血汗錢。”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這丫頭長的這麽好看，心卻是黑的。
    還好我當初沒聽我兒子的話去沈家提親，要是讓這樣的女人嫁進來，那才是真的家門不幸。”
    “說的沒錯，沈紅英嫌我兒子年紀大沒工作。
    可她也不想想，白家祖上十八代貧農，背景幹淨的很。
    顧檸這種資本家的崽子倒貼我兒子都不配呢。”
    “……”
    這下可算是讓白老太逮著機會落井下石了。
    那雙倒三角眼衝著顧檸就是一陣挑剔的打量。
    顧檸聽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看來是老屋那邊的人忍不住動手了。
    她實在想不明白，她和沈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她的身份暴露，於沈家而言也絕非好事，甚至可能受到牽連。
    但他們一點都不在乎，反而想借著這件事來對付她。
    顧檸額角劃過一抹黑線，確實沒想通這個問題。
    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解決麻煩。
    顧檸沒搭理這些人的冷嘲熱諷，拔腿朝著沈家走去。
    她還沒走兩步路，大老遠就看到黑壓壓一群人堵在家門口。
    沈母被圍在中間，臉色黑如鍋底。
    “沈紅英，你這是要害死我們老沈家啊！
    顧檸那丫頭是資本家的崽子，理應下放牛棚勞改。
    你卻包庇她，幫著隱瞞身份，置整個老沈家的名聲不顧。
    那賤丫頭待在村裏就是個禍害，你必須把她送到公社去。”
    沈老太將大腿拍的啪啪作響，渾濁的眼睛裏滿是算計。
    隻要顧檸一走，沒人在沈紅英耳邊瞎蠱惑，她照樣能拿捏住這個女兒。
    再逼著沈紅英親手將顧檸送到公社去，母女倆的關係就算是徹底破裂了。
    情況再糟一點，沈紅英也會受到牽連。
    到時候沈紅英一家子下放農場勞改，那間大青磚瓦房就屬於他們了。
    無論哪種結果，都是她非常樂意看見的。
    沈老大則在一旁幫腔，“沒錯！這事都傳開了。
    你要是還想繼續待在村子裏，就盡快把人送去公社，省得把整個沈家村都給連累了。”
    “不可能，我閨女是按政策下鄉來支援村子建設的。
    她就該待在這，哪也不去。”
    沈母一口回絕，毫無轉圜的餘地。
    她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冷了下來，也看清了爸媽和大哥的真實嘴臉。
    可被兩人當麵逼迫時，她的心還是控製不住的抽痛。
    “英子，你可別強了。
    乖乖聽爸媽的話的不好嘛，把顧檸交給公社處理，咱們一家子還能和和美美過日子，也不會計較你之前幹的那些事。
    可你要是執意跟我們對著幹，那你就跟顧檸一起下放到農場勞改吧。”
    沈大嫂站在人群中，表麵上是好心的勸說。
    實際卻巴不得母女倆一起收拾東西滾蛋。
    “我媽不去農場，同樣，我也不會去的。
    大舅媽要是想去西北農場陪你的大侄子，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看夠了戲，顧檸越過人群走到沈母身邊，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