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打定主意，一口回絕了女知青。
    沈家村跟其他村子有所不同。
    其他村子的村幹部安排知青到村民家裏住，根本不需要征求村民的意見。
    直接一句話解決。
    但沈大隊長不願意這麽幹，平白生出矛盾。
    他會考慮到村民的想法。
    隻有村民同意了，他才會安排。
    要不是閨女結婚後，他家實在沒空屋子了，直接把人安排到自家住還更方便。
    他記得村尾的周阿婆家有空屋子。
    家裏頭就剩她和一個五歲的小孫子，安排女知青住進去再合適不過。
    等到年底分糧食，他對周阿婆祖孫倆多照顧一點就行了。
    要是她不同意，自己就再想法子。
    辦法總比困難多。
    誰知道剛路過英子家門口，女知青就相中這屋子。
    沈大隊長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看著周圍土坯房中獨一份的大青磚瓦房，臉上浮現一抹了然。
    幹淨寬敞的屋子，他看著也喜歡。
    更何況這些嬌氣的知青。
    但她瞧上了沒用，還得英子同意才行。
    以他對沈紅英的了解，這事沒得談。
    果不其然，沈母搖頭拒絕。
    理由還充分。
    “何知青，我給你們找其他住的地方吧。
    就在村尾，雖然離知青點有點遠，但勝在安靜。”
    沈大隊長早料到會是這麽一個回答，沒有過多猶豫的抬手指向村尾的方向。
    聞言。
    身旁的男知青微微頷首，笑容和煦。
    “我是沒什麽意見，就看向知青的意思了。”
    他把選擇權拋回給女知青。
    似乎對於女知青的所有決定都毫無異議。
    這好脾氣的樣子，讓沈大隊長止不住地點頭。
    還好這群人裏麵，有一個省心的。
    “不行，那邊都到山腳下了，怎麽住人啊。
    大隊長，我們是響應國家政策下鄉來幫忙建設農村的。
    村裏人應該積極配合才是。
    知青點不能住也就算了，我們也不介意住村民家裏，但總得讓我們自己選擇吧。”
    向玲撇撇嘴。
    她看大隊長給他們安排的就不是什麽好地方。
    話音剛落。
    村支書媳婦就忍不住跳了出來。
    “是啊，大隊長，我讚同向知青的說法。
    他們好歹是響應號召，下鄉來幫咱們村子的。
    咱們也不至於摳門到連一個屋子都舍不得給人家住吧。”
    一見有人支持自己，向玲的下巴高高揚起。
    看來這小村子裏頭，還是有明事理的人。
    “你湊什麽熱鬧啊。”
    村支書一把扯過自家媳婦的胳膊，低聲嗬斥。
    “我說的都是實話，也是為了村子著想，你衝我吼啥。”
    村支書媳婦沒好氣的揮開他的手，心裏又氣又委屈。
    因為兒子被抓去大西北勞改的事，她已經幾天幾夜沒睡過一個好覺了，眼底布滿了紅血絲。
    夫妻倆看著比以前都蒼老了不少。
    即使她清楚錯不在顧檸，跟沈母更沒啥關係。
    可一想到兒子受的苦，就很難不遷怒。
    之前跟他們訂親的楊家姑娘。
    退婚後名聲不僅沒受到影響，還嫁了個不錯的婆家。
    她越想心裏越不得勁。
    這才退婚多久，就又跟別家結親了。
    可憐她兒子被穆妍那個賤蹄子算計。
    雖然勉強留下一條命，可一輩子也毀了。
    她一時沒忍住，就想膈應人。
    “你真是無理取鬧。”
    村支書氣得不輕。
    夫妻多年，他怎麽會不清楚老婆子心裏在想什麽。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那個不孝子的錯。
    也是他們當父母的沒教好，怨不得別人。
    “村支書，你這話就不對了。
    翠花嬸子也是擔心新來的知青沒地方住，語氣急了點。
    她這麽關心村子，你吼她就是你的不對了。”
    白老太一本正經的說著，話裏話外都在擠兌沈母。
    覺得她小氣，沒有格局。
    “要不是我那屋太小，我就讓兩個知青住進去了。
    來了村子，就是咱們村裏的一份子，哪有把人往外趕的道理。”
    說完，她還一臉惋惜的搖了搖頭。
    兩人一唱一和，話說的好聽。
    不禁讓其他村民也開口勸起沈母。
    反正沈家這麽大，就是騰出兩間屋子而已。
    再不濟，讓女知青跟檸丫頭擠擠也行。
    顧檸一個小姑娘，也沒必要住那麽大的屋子。
    英子就是太寵閨女了，什麽好的都先緊著顧檸。
    日後新媳婦進門，指定不樂意。
    兒子才是百年之後給他們摔盆的人。
    她再不改改，三個兒子都會有意見。
    見狀。
    白老太樂嗬嗬，自顧自的安排上了。
    “行了，你快把屋子收拾出來吧。
    不然兩知青今晚都沒地方睡了。”
    她熱情的接過向玲的行李就往院裏衝，從未有過的殷勤。
    可腳還沒踏進門檻，身前就被一隻纖細的手臂攔住。
    “既然你這麽為村子著想，那就把自己的屋子讓出來給他們住啊。”
    顧檸擋住人，笑意不達眼底。
    “我把屋子讓出來，那我住哪兒啊？”
    白老太拉開嗓門，一臉不可置信。
    “你家不是有柴房嘛，住那裏就行了，總不能委屈了兩個知青吧。”
    顧檸聳聳肩，語氣自然。
    “我又不是傻的！
    為了兩個外人，放著好好的屋子不住，去住柴房。
    那地方是能住人的嘛。”
    白老太朝地上啐了一口。
    她可沒有那麽無私。
    顧檸麵露疑惑，直接反問回去。
    “怎麽不能住人了，你孫女之前不也在柴房住著嘛。
    怎麽她能住，你就不行了？你在怕什麽？”
    “還有，別人的房子，你做什麽主。
    是你的東西嗎，你就在那慷慨大方。”
    顧檸冷嗤一聲。
    三連質問直接將白老太逼退。
    提起小孫女的事，她的臉色瞬間發白，無言以對。
    小孫女被活活凍死在柴房的事，一直是她心裏的刺。
    她總夢到小孫女半夜來找她，質問她為什麽那麽狠心。
    如果不是她故意磋磨，為了給娘家侄子騰屋子。
    大冬天將小孫女趕到柴房去睡，還一件厚棉被都不給。
    小孫女也不會被活活凍死。
    因為這事，村裏人的唾沫星子險些將她淹死。
    白老太憤怒又委屈。
    她怎麽知道那小丫頭身體那麽差，凍一晚上就沒了命。
    害得娘家侄子也被人指指點點，好幾年娶不到媳婦。
    如今聽顧檸舊事重提，白老太心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