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三，晚上八點的飛機，林早儀不打算讓他們送，包括媽媽，她實在討厭離別。
    樓下客廳，談嘉妮哭成淚人，“林早儀，你好討厭...真的好討厭......”
    大小姐說什麽，林早儀都承認，她展開笑，眼底濕氣朦朧，“你很可愛，嘉妮，你知不知道，你超可愛的。”
    正要抱抱這個可愛鬼，可愛鬼先一步抱過來，“我警告你啊，少認識洋鬼子，工作可以，談戀愛絕對不可以！我會…”
    打了個哭嗝,“我會隔三岔五跟嵐姐打電話！”
    嵐姐是媽媽給她安排的保鏢，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沒經得住親娘的眼淚攻勢。
    想起來好笑，她怕是史上第一個帶保鏢的駐外記者了。
    “早儀，這個給你。”談佑遞來一張燙金名片。
    她落眼，最先入眼是索羅名字,呼吸慢了幾拍，默默接走，“謝謝。”
    “昭京哥打好招呼了，去了那邊遇到麻煩找索羅。”
    頓了半秒，談佑又說：“別撐，別強。”
    就這麽四個字，讓她眼裏瞬間起了一層動蕩的水紋，恰好這個時候庭院路燈亮了。
    該走了。
    司機拎起行李箱，林早儀跟著背過身，語氣是輕鬆的，“都正常點啊，我隻是工作。”
    明嫻眼眶起了紅，唇角彎起的，“每天定時發個信息。”
    “好。”
    “吃飯也要按時，別挑食。”
    “知道啦。
    “穿衣服要根據溫度。”
    “嗯啊。”
    在媽媽叮囑中，林早儀坐進車內，沒落下窗戶，怕看到媽媽哭，更怕媽媽看到她哭。
    汽車啟動，身影後退，漸漸的，視野裏隻有朦朧的水光。
    ......
    談佑到集團時，天徹底黑了，總裁辦還有幾個秘書在加班，包括堂哥助理。
    邵特助看到他，長歎了一聲大拇指朝裏一點，“我嘴笨，正好您可以幫忙安慰安慰談總。”
    談佑心道：隻怕昭京哥一會看到他手上的東西會更難受。
    門推開，最先聞到是煙味。
    眼皮跳了跳。
    談家上下，怕沒有人不知曉昭京哥最討厭煙。
    談佑轉了轉視線，在落地窗前尋到那道身影，他指尖夾著煙，目光凝著窗外。
    玻璃之外，滿城的流光溢彩。
    玻璃之內，擋不住的壓抑沉悶。
    “哥。”談佑將手中拎袋遞去，沒說什麽東西，他相信，昭京哥能猜出來。
    談昭京沒動，盯著拎袋出了神。
    談佑也沒催，約莫過了十多秒，昭京哥才接走，他輕聲提醒，“早儀給你留了紙條。”
    “好。”一開口，談昭京方注意到喉嚨啞了，定是煙抽多了，他從拎袋拿出折起的紙條，兩隻撐開，入目字體娟秀。
    【可不許說我摳門了啊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也要好好的，順便提個小要求，別抽煙好不好？
    我知道，你不抽煙是不喜歡煙味】
    談佑真不想偷看，主要離得近，加上早儀隻留了幾句話，淺淺一掃全部落進眼底。
    可就這麽幾句，昭京哥像定在那，然後就看到他肩膀在微微顫抖。
    哭了？
    窗外霓虹耀眼，正好，也照亮那雙被絕望而逼紅的眼。
    心口傳來一陣痛，談佑不覺也紅了眼，媽的，他一個大老爺們真不屑哭的。
    都怪那個老東西，太不幹人事了！
    上空有飛機劃過，留下一道很長的殘影，他無意識呢喃，“不知道是不是早儀。”
    也在這一刻，他注意到堂哥將剩一半的煙碾滅。
    想來，早儀的話起作用了。
    彼時，談政禮出現在老宅，在之前來過幾次，無用，今天來這，沒其他話，就說一句：“您就等著後悔吧。”
    老爺子隻覺得順心，小情小愛終究成不了大事，等幾年，心智成熟，這群兒孫自會感謝他。
    ******
    三月，談昭京辭去談氏一職，此消息不僅炸翻整個談氏上下，更是炸得老爺子半天回不過神，若不是趙管家扶著，怕已經摔倒在地。
    他激動得說不全話，“給我…給我把人喊回來！”
    趙管家照做，可電話根本不接。
    老爺子火冒三丈撥通老大電話，那邊語氣也很平靜，“爸，從您逼兩個孩子分開那刻起，您應該想到會有今天這般結果，我不會勸，更不可能勸，另外，提前跟您說聲，集團，我將不再擔任任何職位。”
    手機是外放，趙管家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不免擔憂起，集團沒了昭京，怕是之後不會再有如今的輝煌了。
    老爺子氣得麵色泛青，“打老三電話！”
    談政禮接了，不僅接了，還一句話堵住老爺子想說的，“勸不了，就像我當初勸您，您死活不聽，如今昭京的態度，隻會更強硬。”
    老爺子搭在椅凳的手止不住發抖，“我哪做錯了？我那是為昭京好！他倆要是在一起了，你讓別人怎麽看我們談家？？？”
    “你管別人做什麽?”談政禮就不懂了，“日子是自己的，不是過給別人看。”
    “少跟我扯這些！”老爺煩躁揚聲，“你要是我兒子就給我把昭京喊回來，我可以答應你，以後你的婚事我不會再催。”
    談政禮真辦不到，不過指了一條路，“有個人可以幫您，就看願不願拉下臉。”
    不等老爺子作聲，他往下說：“應該能猜到吧？除了早儀，沒人能勸動昭京，如果您不想把集團交給經理人打理，那就放下臉跟人姑娘道個歉，把她從國外請回來，風風光光辦個婚禮，我想，昭京會考慮回集團。”
    “休想！”老爺子呼吸急促起伏，“談政禮，我看你腦子也是越來越不靈光了！”
    談政禮不再多話，“我曾說過，您會後悔，別嘴硬，自己捫心自問有沒有後悔。”
    電話從手裏掉落，老爺子不受控往椅背倒去，臉煞白，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身側的趙管家大驚失色，一邊扶住老爺子，一邊邁著嗓音讓傭人喊醫生。
    “不需要！”
    就見老爺子摁著起伏不止的胸口，“我好得很，我不後悔！”
    隔了一秒，又說了聲，“我不後悔！”
    趙管家心中長歎，真不是他大不敬，主要是老爺子這張嘴啊，跟他年紀一樣，越老越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