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滾”回了那間位於寢宮最偏僻角落的雜役房。
    說是雜役房，條件卻比山下雜役院的大通鋪好了何止百倍。房間雖然不大，但幹淨整潔，桌椅床鋪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窗戶，能瞥見外麵庭院的一角綠意。空氣中彌漫的靈氣濃度，更是山下的數十倍不止。
    但林凡此刻完全沒有心思去感受這些。他反手插上門栓，背靠著冰冷的木門，整個人如同虛脫般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早已浸透了內衫。
    剛才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女帝那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刀鋒架在脖子上，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讓他不寒而栗。
    他沒死……他竟然真的活下來了！
    不是因為女帝仁慈，而是因為那種詭異的功法反噬？林凡不傻，他清晰地感覺到了當女帝對他起殺心時，氣息的紊亂和那一瞬間的停滯。是因為昨夜那場……意外的交融嗎？
    這個認知讓他心情複雜到了極點。那場他視為滔天禍事的意外，陰差陽錯下，竟然成了他此刻的保命符？這簡直……荒謬得令人想哭！
    他抬起自己那雙不再如同枯枝、反而有了些許光澤和力量的手，感受著體內那煉氣大圓滿的靈力流轉，這一切都真切地告訴他，昨夜不是夢。他因禍得福，突破了百年壁壘，壽元也因此得到了極大的延長——煉氣大圓滿，活到一百五十歲問題不大。
    可是，這“福”的代價，實在太大了！大到他隨時可能被碾碎成飛灰！
    “貼身雜役……”林凡喃喃自語，臉上露出一抹苦澀。這分明就是監視和軟禁。將他困在這寢宮之內，放在女帝的眼皮子底下，一舉一動都無所遁形。這比直接殺了他，更像是一種慢性的、精神上的淩遲。
    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恐怕就是他未來的寫照了。
    但無論如何，活下來了，就有希望。百年雜役生涯磨練出的韌性，讓他很快從絕望和後怕中掙紮出來。他開始強迫自己冷靜，分析眼前的處境。
    第一， 女帝暫時不會殺他，因為殺他可能會引來嚴重的反噬。這是他現在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依仗。
    第二， 他必須絕對保密，天道誓言的約束力是絕對的，一旦違背，形神俱滅。
    第三， 這個“貼身雜役”的身份，雖然危險，但或許……也蘊藏著某種機遇？畢竟，這裏是掌門寢宮，是整個初聖宗靈氣最濃鬱、資源最豐富的地方之一。而且，離女帝如此之近……
    一個大膽而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在他心底蔓延開來。偽靈脈……真的就無法修煉嗎？如果……如果能找到方法，如果能利用好這裏的資源……甚至……如果能得到女帝的……
    他猛地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這個念頭太過危險，無異於火中取栗，玩火自焚！
    “當務之急，是活下去，是扮演好這個‘貼身雜役’的角色，不能露出任何馬腳。”林凡深吸一口氣，掙紮著站起身。身體雖然依舊酸軟，但那股新生的力量感是實實在在的。煉氣大圓滿的修為，讓他感覺身體輕健了許多，連視線都清晰了不少。
    他打量了一下這個暫時的“容身之所”。很簡單，一床，一桌，一椅，一個儲物櫃。他帶來的那點可憐行李，早已不知丟在了何處。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走到房間角落的水盆邊，盆裏有清水。他掬起一捧水，用力洗了把臉。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讓他更加清醒。水中倒映出的，依舊是一張蒼老的麵容，但仔細看，似乎……皺紋淺了一些？氣色也好了一些？尤其是那雙眼睛，不再像過去那般死氣沉沉，反而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生機？
    是錯覺嗎？還是陰陽交融帶來的改變？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個恭敬中帶著疏離的聲音：“林凡師兄在嗎？奉掌門之命，給您送來雜役服飾和日常用度。”
    師兄？林凡一愣，隨即苦笑。在這實力為尊的修仙界，煉氣大圓滿的雜役，確實當得起雜役院其他人一聲“師兄”了，盡管他年紀可能比很多人的爺爺都大。
    他整理了一下情緒，臉上恢複那種卑微恭順的表情，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名年輕的內門弟子，手裏捧著一套嶄新的、料子明顯好了很多的灰色雜役服，以及一個裝著些日常用品的小包裹。那弟子看向林凡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
    能被調入掌門寢宮當差，哪怕是雜役，也是無數底層弟子夢寐以求的美差！靈氣濃鬱，機會也多。這老雜役，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有勞師弟了。”林凡接過東西，低眉順眼地道謝。
    “師兄客氣了。掌門吩咐，您的職責是負責寢宮內殿的日常清掃整理，無事不得隨意走動，尤其不能打擾掌門清修。”那弟子交代了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林凡關上門，看著手中嶄新的衣服，心情複雜。這就開始了，他的“貼身雜役”生涯。
    他換上新衣服，大小合身。然後，他拿起了那根跟隨他幾十年、如今似乎也隱隱有些不同的禿毛掃帚。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夥伴”和“武器”了。
    推開雜役房的門，清晨的陽光灑滿庭院。寢宮內的景象，比他平日打掃的外圍要精致華美無數倍。奇花異草，靈泉叮咚，亭台樓閣，宛如仙境。
    但林凡知道，這仙境之下，暗流湧動，殺機四伏。他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
    他深吸一口那濃鬱得化不開的靈氣，開始履行他作為“貼身雜役”的第一個任務——打掃庭院。
    動作依舊熟練，甚至因為修為提升，變得更加輕鬆高效。但他的心境，卻已與昨日那個在雜役院等死的老雜役，截然不同了。
    恐懼依舊存在，但一絲微弱的、名為“希望”的火苗，已經在絕望的灰燼中，悄然點燃。
    未來的路布滿荊棘，但他林凡，似乎終於抓住了一根或許能帶他爬出深淵的、帶著尖刺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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