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為青雲宗鍍上一層金邊時，外門弟子陳默已經背上了藥簍，默默走在通往後山的小徑上。
    他是個如同名字一樣沉默寡言的人，麵容普通，修為平平，在數千外門弟子中，像一滴水匯入大海，不起半點波瀾。若非要說有什麽不同，那便是他眼中總帶著一抹化不開的憂愁。
    藥簍裏放著幹糧和水，懷裏則揣著一張泛黃的藥方。藥方上，“暖玉草”三個字被指尖摩挲得幾近模糊。這是救治他遠在家鄉病重母親的唯一希望，可那高達三十塊下品靈石的價格，對他這個每月隻有三塊靈石月例的弟子而言，是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今天的任務，是去後山南麓采摘十斤“清風草”，一種最常見的基礎草藥，可以換取五點宗門貢獻和……一塊下品靈石。
    杯水車薪，卻也是他唯一的收入來源。
    陳默歎了口氣，握緊了懷裏的藥方，腳步不由得又快了幾分。他不敢浪費任何時間，因為母親的病，等不起了。
    後山南麓草木繁盛，陳默熟練地找到了“清風草”的生長區域，埋頭開始采摘。他心無旁騖，動作機械而麻利，腦海裏卻全是母親蒼白的麵容和醫師無奈的搖頭。
    就在他采滿半簍，準備去另一片區域時，腳下的一塊被青苔覆蓋的石頭忽然微微一鬆。
    “嗯？”
    陳默隻覺得腳下一滑，身體瞬間失去平衡，驚呼一聲便朝著旁邊的斜坡滾了下去。
    斜坡並不陡峭，但長滿了灌木和藤蔓。他手忙腳亂地想抓住什麽，卻隻扯斷了幾根脆弱的枝條最終在一片被巨大岩石遮擋的凹地裏停了下來後背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塊山壁上。
    “嘶……”陳默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背上一片火辣辣的。他掙紮著爬起來揉著後背，心中滿是懊惱。這一下，恐怕又要耽誤不少功夫。
    他正準備爬回原路，目光卻無意間被石壁角落裏的一抹異色吸引了。
    那是一株他從未見過的植物。
    它不過一尺來高，通體呈暗紅色，形似蕨類，葉片邊緣卻帶著一圈極細的宛如龍鱗般的紫色紋路。它沒有花，也沒有果，隻是靜靜地生長在陰暗的角落，周圍三尺之內，竟無半根雜草。
    一股若有若無的奇特幽香，從植株上散發出來鑽入陳默的鼻腔。那香味並不濃鬱，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與蒼茫之感，僅僅是聞了一下，就讓他感覺渾身的疲憊與疼痛都減輕了幾分。
    這是什麽？
    陳默的心髒，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他雖然修為不高，但常年采藥，也算見多識廣。可眼前這株奇特的蕨草，他敢肯定，宗門任何一本《草藥圖鑒》上都沒有記載！
    未知，往往代表著價值！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暖玉草需要三十塊靈石，而這株從未見過的奇藥……或許，或許能值更多的錢！
    這是上天垂憐嗎？是母親的祈禱有了回應嗎？
    陳默的呼吸變得急促，眼中那潭死水般的憂愁，第一次被名為“希望”的火焰點燃。他不再去管那撒了一地的清風草，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株暗紅色的蕨草。
    他沒有貿然采摘，而是仔細觀察了半晌，確認周圍沒有守護妖獸或危險的禁製後，才用隨身攜帶的玉鏟，連帶著周圍的泥土，將整株植物完整地挖掘了出來。
    當蕨草離土的那一刻那股幽香似乎濃鬱了一分，隨即又迅速內斂，消失無蹤。
    陳默不敢怠慢，連忙從懷裏取出一個專門存放靈藥的玉盒，將這株他命名為“龍息蕨”的奇草鄭重地放了進去。蓋上盒蓋，隔絕了氣息，他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他看了一眼通往上方的斜坡，又望了望這片隱蔽的凹地。他知道，若不是剛才那意外的一滑，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發現這個地方。
    運氣……今天我的運氣，似乎格外的好。
    陳默不再有絲毫猶豫，背起空了大半的藥簍，懷揣著那沉甸甸的玉盒，用盡全身力氣爬回了小徑。他放棄了繼續采摘清風草的任務，徑直朝著山下，朝著那能改變他命運的宗門坊市，疾步奔去。
    ……
    藏經閣，密室。
    夜宸緩緩睜開眼睛，眸中的因果流光一閃而逝。
    陳默從滑倒發現挖掘到離去整個過程，都在他的“因果視界”中清晰上演。他看到，自己投資的那30點精神力，並非憑空創造了奇跡，而是像催化劑一樣，將一連串小概率事件串聯了起來。
    那塊鬆動的石頭，那根脆弱的藤蔓，那個恰到好處的滾落角度……無數個“偶然”，最終匯聚成了陳默發現“龍息蕨”的“必然”。
    這就是因果的精妙之處。它不顯山不露水卻能於無聲處聽驚雷。
    “魚餌，已經入水了。”夜宸輕聲道，聲音裏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接下來便是等待。”楚天闊盤膝坐在對麵，雙目緊閉，似乎在鞏固剛剛恢複的力量，但他顯然也一直關注著事態的發展，“等待那條貪婪的自以為是的鯊魚，嗅到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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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睜開眼，眼中劍芒一閃而過：“孫泰此人在丹藥草藥一道上浸淫多年，眼光毒辣。這株‘龍息蕨’雖然無名但它沾染了三百年的‘紫紋龍血參’地脈之氣其價值孫泰絕對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會怎麽做？”夜宸問道，這是他布局的下一步推演。
    “他不會自己出麵。”楚天闊冷笑一聲，仿佛已將孫泰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這種可能引來宗門高層關注的奇珍，他絕不會暴露在明處。他會找一個信得過的或是能被他輕易掌控的人，去把這株藥買下來。”
    “然後他會封鎖消息，暗中逼問陳默發現此藥的地點再以閉關或外出的名義，獨自一人，前往百草穀，去尋那株傳說中的‘紫紋龍血參’。”
    夜宸的眼中，智慧的光芒流轉：“而百草穀地脈枯竭，靈氣混亂，本身就是一處絕佳的……埋骨之地。”
    兩人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棋盤之上，第一步已經落下。
    而此時的青雲宗外門坊市，正因為一個沉默寡言的弟子拿出的不知名藥草，開始掀起一陣微不可察的漣漪。
    陳默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打開了玉盒的一條縫。他不知道這株藥的價值，隻能忐忑地等待著識貨之人的出現。
    他不知道，他手中的這株“龍息蕨”，即將成為攪動外門風雲的漩渦中心，而他自己，也早已是別人棋盤上一顆至關重要的棋子。
    一場針對外門長老的精心獵殺，已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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