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衛莊的名字作為最終勝者由劉大明聲嘶力竭地喊出時整個演武場陷入了一種混雜著癲狂與敬畏的沸騰之中。
    一個時辰前，無人知曉他是誰。
    一個時辰後，他便是外門新的傳奇！
    觀禮台上，幾位外門長老的麵色頗為古怪。一位山羊胡長老撫著胡須，皺眉道：“楚師兄，這衛莊贏得……似乎有些取巧。那香囊，恐怕並非凡物。”
    他的言下之意，是懷疑衛莊作弊。
    楚天闊懶洋洋地睜開眼，將最後一口酒飲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取巧？戰場之上，兵不厭詐。智謀工具心性，皆是實力的一部分。淩劍心有魔障，被人一擊而潰，隻能說他道心不穩，修為不精。怎麽，王長老覺得，我青雲宗的弟子，都該是隻會埋頭硬拚的莽夫嗎？”
    一番話，說得那位王長老麵紅耳赤，啞口無言。
    楚天闊的身份和實力擺在那裏，他既然認定此戰公平，便無人再敢質疑。劉大明立刻心領神會高聲宣布衛莊的勝利無可爭議，並當場授予了他代表五十個秘境名額分配權的“魁首令”。
    衛莊手握令牌，沐浴在萬眾矚目的光環之下，心中卻沒有半分驕傲。他知道這一切都源於那位端坐於九天之上，俯瞰眾生的“主上”。他的勝利，不過是主上棋盤上，一顆被賦予了榮耀的棋子。
    他對著觀禮台上的楚天闊，遙遙一拜，隨即在無數弟子羨慕與敬畏的目光中，帶著新收服的趙虎等人，大步離去。他要回去召開屬於勝利者的盛宴，更要為主上，挑選出第一批能進入秘境，為“天羅地網”攫取利益的忠誠之士。
    ……
    與演武場的熱鬧喧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醫堂一間僻靜的病房。
    淩劍猛地從床上坐起，胸口的劇痛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但他更在意的是神魂深處那份被當眾撕開的羞辱與恐懼。
    “七彩迷魂蝶……”他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血絲。
    他不是傻子。他清楚地記得，在自己劍心失守前，聞到的那股奇異的香氣。那絕不是巧合！
    “衛莊……”他念著這個名字，眼中沒有怨毒，隻有一種極致的冰冷與困惑。他想不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煉氣七層，是如何得知他這個深埋心底，連師父都不知道的秘密的？
    一個侍奉他的醫堂弟子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低聲道：“淩師兄，擂台上發現的那個香囊殘骸，經過鑒定，主藥是‘迷魂草’，並無違禁成分。”
    “迷魂草……”淩劍的身體猛地一顫。他想起來了那本記錄著“幻蝶穀”的古籍上曾提過迷魂草正是七彩迷魂蝶的伴生植物！
    是了！一切都對上了！
    對方不僅知道他的弱點甚至還精準地複刻了，那份能引動他心魔的“氣息”！
    這不是一場比試，這是一場……針對他個人的精準獵殺！
    是誰？到底是誰在背後策劃了這一切？是衛莊自己？不可能！他沒有這個城府。是那個看似瘋癲的楚天闊？還是……
    一個他從未放在心上，卻又總是出現在風暴中心的名字，突兀地從他腦海中冒了出來。
    那個體弱多病的雜役弟子——夜宸。
    淩劍的呼吸，陡然急促。他感覺到，自己仿佛觸碰到了一張無形大網的邊緣。這張網，遠比他想象的要龐大、要深邃。
    他沒有聲張，隻是重新躺下，閉上了眼睛。但那雙藏於眼皮之下的眸子裏，卻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火焰。那不再是爭強好勝的劍者之火，而是一種……探尋真相，撕開迷霧的求道之火。
    他知道，自己的劍道，若不能斬斷這心魔之源，將永無寸進。
    ……
    數十裏外，鎖龍穀。
    鐵玄的身影，如同一隻敏銳的獵鷹，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山穀之外。他看著眼前那座被廢棄陣法籠罩，靈氣混亂不堪的山穀，以及穀中那個瘋瘋癲癲的老人，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他潛伏觀察了整整一個時辰。
    那個名叫古天愁的陣法大師，除了對著一堆破銅爛鐵自言自語，高喊著“星辰為棋，大地為盤”之類的瘋話外，沒有任何異常舉動。而那道曾衝天而起的靈力極光，其源頭也正如他所料，是一處被意外引爆的地火節點如今已徹底熄滅。
    一切都“合理”得天衣無縫。
    但也正是這份“合理”，讓鐵玄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自作聰明的獵人，循著清晰的腳印，一路追來最終卻發現，那腳印的盡頭，隻是一隻被人故意綁在樹枝上，隨風搖曳的兔子腿。
    他被耍了。
    那個隱藏在幕後的“織災者”，不僅預判了他的行動，甚至還為他精心準備了一個“合乎邏輯”的錯誤答案。對方是在用他的智慧，來嘲笑他的智慧！
    “好……好手段。”鐵玄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沒有憤怒，反而被激起了一種棋逢對手的戰栗與興奮。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所有推斷都錯了。對方不是一個行事留下蛛絲馬跡的凶手，而是一個能隨意塗抹、篡改畫卷的畫師！用“尋找痕跡”的方法，永遠也抓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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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無法從畫卷上找到你，那我就……”鐵玄抬起頭，目光再次遙遙地望向了青雲宗的方向，眼神變得無比深邃。
    “……毀了你的畫筆，撕了你的畫紙，看看你這畫師，還如何作畫！”
    他放棄了進入鎖龍穀，身形一轉，化作一道流光，比來時更快地返回了宗門。他知道，守株待兔已經沒用，他必須主動出擊，用更直接、更強硬的方式，去逼迫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露出馬腳！
    ……
    天羅地網據點密室之中。
    夜宸緩緩睜開雙眼，那雙深邃的眸子裏，映照著三幅截然不同的因果畫麵。
    一幅是衛莊在靈石礦脈大排筵宴，無數道敬畏與效忠的絲線向他匯聚，王霸之氣初顯。
    一幅是淩劍躺在病榻之上，那條代表“劍心”的金線旁，竟滋生出了一條全新的名為“求真”的紫色機緣線，隱隱指向了自己。
    最後一幅，則是鐵玄在鎖龍穀外那雙燃燒著不屈戰意的眼睛，以及他身上那條“邏輯”灰線，開始沾染上了一絲“不擇手段”的血色。
    “棋子，都歸位了。”夜宸輕聲自語。
    他站起身，走到楚天闊麵前，神情前所未有的鄭重。
    “前輩，接下來的血色秘境之行，我無法親自前往。天羅地網的隊伍，需要一個真正的‘守護神’。”
    楚天闊聞言，哈哈大笑：“怎麽，終於肯讓我這把老骨頭出去活動活動了？”
    “不。”夜宸搖了搖頭，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前輩您不能去。”
    “什麽？”楚天闊一愣。
    “鐵玄已經改變了策略。他接下來一定會死死地盯住藏經閣，盯住我們兩個。您若離開便等於告訴他，我們心虛了。”夜宸冷靜地分析道“所以您必須留下，繼續扮演那個瘋癲頹廢的‘劍醉’，成為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靶子。”
    “那你讓誰去？”楚天闊皺起了眉。天羅地網的隊伍雖然潛力巨大，但畢竟根基尚淺，沒有一個真正能鎮得住場子的高手，進入那龍潭虎穴般的秘境，無異於送死。
    夜宸沒有回答，隻是緩緩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他的掌心之上，一縷細微的幾乎與空氣融為一體的金色絲線，正在緩緩跳動。
    “我雖不能去但我的‘眼睛’，可以去。”
    他看著楚天闊，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在他們每個人身上，都種下一道‘因果信標’。如此一來無論他們身在何處，我都能通過信標，遠程窺見他們周圍的吉凶禍福，為他們規劃出最安全的路線，找到最隱秘的機緣。”
    “我，將成為他們懸於頭頂之上，那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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