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魔塚的陽光，終究是短暫的恩賜。當這支新生的軍隊踏出那片被淨化的土地時，血色秘境的天空，依舊是那副令人壓抑的暗紅色。
    但這一次所有人的心中，都燃著一簇永不熄滅的金色薪火。
    隊伍的行進，變得與以往截然不同。沒有了喧嘩，沒有了指令，近兩百人的隊伍，如同一頭沉默而矯健的巨獸，悄無聲息地在荒原上移動。他們的步伐呼吸乃至靈力的運轉，都在那無形的“薪火戰魂”鏈接下，達成了一種近乎完美的同步。
    蕭峰和他那群曾經桀驁不馴的散修，此刻化作了巨獸最敏銳的觸角。他們數十人一組，散布在隊伍前方百裏之內，如幽靈般穿梭於亂石與溝壑之間。任何風吹草動，任何一絲危險的氣息，都會通過戰魂鏈接，在第一時間化為最直觀的警兆，傳遞回中軍的淩劍識海之中。
    “軍師，”衛莊感受著那份來自四麵八方，清晰無比的戰場信息流，他那張堅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驚歎，“這……比任何傳訊玉簡，都要快上百倍！”
    淩劍閉目而行，他便是這頭巨獸的大腦。他沒有回答，隻是通過戰魂鏈接，向左翼的趙虎小隊，發出了一道無聲的指令。
    “左前方三裏，地底有三頭‘鑽地沙蟲’，繞行。”
    趙虎小隊在接到指令的瞬間，沒有半分遲疑，隊伍的陣型如行雲流水般一變，悄無聲息地避開了那片看似平坦的沙地。整個過程，主隊甚至沒有放慢一絲腳步。
    這便是“薪火戰魂”的恐怖之處。它將一支軍隊，變成了一個人。
    就在隊伍行進了約莫兩百裏後，一股濃鬱的血腥與腐臭之氣順著風傳了過來。
    斥候小隊傳回的“畫麵”，讓所有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股怒火。
    那是一片被鮮血染紅的屠宰場。數十頭妖獸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但它們並非被一擊斃命，而是遭受了最殘忍的虐殺。有的被活生生抽出了脊骨，有的頭顱被洞穿，神魂被一種邪異的力量強行拘走，隻留下一雙空洞而絕望的眼睛。
    在屍體堆旁，幾個由獸骨和人皮製成的邪惡圖騰，正散發著不祥的黑氣。
    “是百獸門！”竹清看著那殘忍的景象，清麗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深深的厭惡與憤怒，“他們以奴役和虐殺妖獸為道，將妖獸的魂魄拘出，煉製成控製其他妖獸的‘獸魂幡’！這簡直是喪盡天良！”
    這股殘忍暴虐的氣息，與他們剛剛才鑄就的充滿了守護與新生之意的“薪火戰魂”，形成了最鮮明的也是最不可調和的對立。
    “看來主上讓我們來此，並非隻是為了奪寶。”衛莊看著那片慘狀，聲音冰冷如鐵。
    “道不同。”淩劍緩緩睜開眼，那雙清澈的眸子裏，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戰意，“不相為謀，亦不容於世。”
    他知道這一戰無關利益，無關生死。
    這是……道爭。
    ……
    黑石要塞。
    這座要塞，與其說是建築，不如說是一頭巨獸的墳墓。它的城牆，由無數不知名巨獸的森白骸骨堆砌而成，骸骨的縫隙間，澆築著黑色的熔岩，堅不可摧。城牆之上，沒有人類士兵巡邏，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頭雙目赤紅，被鐵鏈鎖住，氣息狂暴的妖獸奴隸。它們發出陣陣痛苦的低吼，讓整座要塞都籠罩在一片暴虐與絕望的氣氛之中。
    要塞最高處，一名身穿獸皮大氅，身材魁梧，麵容凶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張由巨獸頭骨製成的王座之上。他便是百獸門此次進入秘境的領袖，人稱“萬獸王”的石無忌。
    在他的腳邊，匍匐著一頭體型巨大的黑色魔猿。那魔猿的眼中，沒有絲毫靈智，隻有被“獸魂幡”徹底抹去意誌後，留下的絕對服從與麻木。
    “門主，”一名弟子匆匆來報，“那支在萬魔塚鬧出大動靜的青雲宗隊伍，正朝著我們這邊來了。”
    “哦？”石無忌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來得好。我正愁沒有足夠的‘材料’，來煉製我的‘萬魂幡’。傳我命令，打開‘獸骨之門’，讓客人們好好欣賞一下，我百獸門的待客之道。”
    ……
    當衛莊與淩劍帶領著隊伍，抵達黑石要塞之下時，所有人都被眼前這座由獸骨與絕望構築的魔城，所深深震撼。
    “哢嚓……哢嚓……”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那由無數獸骨拚湊而成的巨大城門，緩緩打開。
    門後，沒有軍隊，沒有陷阱。
    隻有一條由無數破碎的妖獸骸骨鋪就的……白骨大道。大道的兩側，插滿了迎風招展的黑色幡旗，每一麵幡旗之上，都禁錮著一個痛苦扭曲的妖獸靈魂。
    萬千獸魂，在風中無聲地哀嚎。
    而在大道的盡頭，石無忌端坐於他的白骨王座之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這群不速之客。
    “青雲宗的小崽子們，”他的聲音，如同兩塊獸骨在摩擦，沙啞而刺耳，“看到我這‘萬獸大道’了嗎？這就是弱者的宿命！要麽成為我腳下的骨，要麽……成為我手中的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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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跪下獻上你們的靈魂。我或許可以仁慈地，讓你們成為我座下最卑微的一頭看門犬！”
    他的話，充滿了不容置疑的霸道與羞辱。
    然而，他預想中的恐懼與騷亂，並未出現。
    那支近兩百人的隊伍，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如同一片沉默的鋼鐵森林。他們的眼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被點燃的名為“憤怒”的火焰。
    淩劍緩緩地，從隊伍中走了出來。
    他沒有看王座上的石無忌，而是看著那條白骨大道，看著那些在幡中哀嚎的獸魂。
    他對著那萬千亡魂輕輕地鞠了一躬。
    隨即，他拔出了自己的劍。
    “薪火，當為亡者安魂，為生者開路。”
    他一劍揮出。
    沒有驚天的劍氣，沒有淩厲的殺意。隻有一道金色的火焰，如同一條溫暖的長河，瞬間席卷了整條白骨大道！
    那火焰，沒有焚燒任何一根骸骨，卻將那些禁錮著獸魂的黑色幡旗，盡數點燃！
    “嗷——！”
    萬千獸魂，在薪火的照耀下，發出了最後一聲解脫的咆哮。它們那扭曲痛苦的形體，漸漸變得安詳，最終化作點點星光，消散於天地之間。
    石無忌那張凶悍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震驚與暴怒之色！他那些辛辛苦苦煉製出的“獸魂幡”，竟被對方一劍……超度了？！
    “你找死！”
    石無忌怒吼一聲，從王座上一躍而起！他身旁那頭黑色魔猿，也發出一聲咆哮，龐大的身軀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直撲淩劍！
    然而，一道比它更快的身影，早已擋在了淩劍的身前。
    “你的對手，是我。”
    衛莊雙拳緊握，金色的氣血之力衝天而起，如同一尊不可撼動的戰神，正麵迎上了那頭狂暴的魔猿！
    “全軍！”淩劍的聲音，在這一刻，通過戰魂鏈接，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識海“目標黑石要塞！為亡者複仇，為生者……奪城！”
    “戰！”
    近兩百名修士，在這一刻，爆發出震天的怒吼！他們不再是被動的防禦者而是化作了一股複仇的洪流朝著那座由罪惡與枯骨構築的魔城，發起了……總攻！
    而在極遠處的山巔，鐵玄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看到，那支軍隊的頭頂上空，那由“薪火戰魂”匯聚而成的金色氣運，在這一刻，竟隱隱化作了一尊手持長劍，怒目圓睜的……守護神明之影。
    他知道，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道爭。
    這是一場……由那個幕後“神明”親手點燃的席卷整個秘境的……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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