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要塞，這座曾由罪業與枯骨構築的魔城，在“薪火”的照耀下，正悄然發生著改變。
    倒戈的妖獸們沒有被再次奴役。在竹清帶領的碧竹軒弟子安撫與治療下，它們眼中那份殘存的暴戾與恐懼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親近。它們會笨拙地用頭顱拱開堵路的巨石，用龐大的身軀為修士們遮擋風雪，用最原始的方式，回報著那份將它們從無盡痛苦中解脫出來的善意。
    而那支新生的軍隊，則在無聲的秩序中，高效地清掃著戰場。傷者被迅速救治，戰利品被統一收繳，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他們演練過千百遍。這便是“薪火戰魂”帶來的改變，心意相通，令行禁止，無需言語。
    要塞最高處，那張由巨獸頭顱製成的白骨王座前。
    百獸門的門主石無忌，和他麾下殘存的十幾名核心弟子，如同鬥敗的公雞，被五花大綁地押在地上。石無忌的臉上，再無半分之前的霸道與殘忍，隻剩下道心崩潰後的死灰與怨毒。
    衛莊淩劍蕭峰炎子竹清……這支軍隊所有勢力的首領，齊聚於此。他們沒有去爭搶那張象征著權力的王座，而是圍成一圈，共同審視著這些階下之囚。
    “依我看一刀一個剁了喂狗，最是幹脆！”蕭峰第一個開口，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閃爍著屬於亡命徒的狠厲，“留著他們，終究是禍害。”
    “我同意。”炎子出人意料地附和道，他看著石無忌，眼中滿是鄙夷，“這等以虐殺為道的邪魔外道，留之何用？殺了他們，取其儲物袋，還能充實我軍資糧。”
    趙虎等天羅地網的悍卒也紛紛點頭，在他們看來斬草除根，是戰場上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法則。
    竹清秀眉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終究沒有開口。她知道，在這樣的大局麵前，婦人之仁，最為致命。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落在了衛莊和淩劍身上。他們才是這支軍隊真正的決策者。
    衛莊沉默不語。他看著石無忌那怨毒的眼神，心中殺機畢現。從一個將領的角度，蕭峰和炎子的提議，無疑是正確的。
    然而，淩劍卻在此時緩緩地搖了搖頭。
    “道爭，非殺伐。”他輕聲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所有喧囂都安靜了下來“我們與百獸門之爭，是‘薪火’與‘獸奴’之道的大道之爭。我們若以純粹的殺戮終結此爭，那我們的‘薪火’，便也沾染了與他們無異的血腥。這，非我等所求之道。”
    “淩軍師，話雖如此，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蕭峰急道。
    “我並非要放了他們。”淩劍的目光，平靜地落在石無忌身上，“我想給他們一個……選擇。”
    就在眾人疑惑不解之時，一個浩渺而熟悉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所有人的識海之中，同時響起。
    “選擇，是強者的權力。”
    這個聲音！
    是主上！
    衛莊和淩劍的身體猛然一震，眼中爆發出無比炙熱的光芒！而蕭峰炎子竹清等人，則是心神劇震，臉上寫滿了駭然與敬畏！他們終於“聽”到了那個傳說中，一手締造了這一切的……神明的聲音！
    下一刻，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那張空無一人的白骨王座之上，無數金色的光點從虛空中匯聚而來。它們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從在場每一個人的身上，從那無形的“薪火戰魂”之中，升騰而起！
    光點匯聚，漸漸勾勒出一個模糊不清，卻又散發著君臨天下，執掌萬古威嚴的……人形光影。
    他沒有具體的五官，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一雙融合了生與死的眸子，正從那光影之中，淡淡地俯瞰著他們。
    夜宸，以一種王者歸來的姿態第一次真正地“降臨”在了他的軍隊麵前。
    “參見主上！”衛莊第一個單膝跪地，聲音鏗鏘如鐵。
    “參見主上！”淩劍趙虎蕭峰、竹清……近兩百名修士，齊刷刷地跪倒在地，聲音匯成一股洪流，撼動了整座黑石要塞！
    就連桀驁不馴的炎子，在感受到那股仿佛能看穿他靈魂本源的浩瀚威壓後，也不由自主地低下了他那顆高傲的頭顱。
    “起來吧。”
    夜宸的光影，緩緩抬手。他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卻又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
    “你們做得很好。你們用自己的選擇，鑄就了這道‘薪火’。現在，輪到你們，用這道‘薪火’，去行使屬於你們的……權力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如同死狗般的石無忌身上。
    “殺了他，很簡單。但那隻是抹去了一個‘果’。我要你們做的是斬斷他這條‘因’。”
    夜宸的聲音，在眾人心中回蕩，引導著他們的思緒。
    “百獸門之罪，在於視萬物為工具，在於以強淩弱，在於以奴役為道。這，是他們的‘罪因’。”
    “既有罪因，當有審判。”
    淩劍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明悟。他抬起頭，對著那王座上的光影，恭聲道：“主上，弟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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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身，走到石無忌麵前，聲音清冷而莊嚴：
    “石無忌，我以‘薪火戰魂’之名在此對你及百獸門，行‘道心之審判’。”
    “第一廢除爾等所有奴役生靈之秘法，斬斷爾等與所有獸魂之契約。此為，斷‘奴役’之因。”
    “第二散去爾等一身依靠虐殺與吞噬得來的駁雜修為隻留爾等修行之初最本源的一絲靈力火種。此為，斷‘暴虐’之因。”
    “第三給予爾等一個選擇。是留在此地，以一介凡人之身，自生自滅。還是……追隨我‘薪火’之道，以戴罪之身，充為我軍苦役，用你們的雙手，去彌補你們曾經犯下的罪業，以求……道心重燃之機。”
    這番審判，比直接殺了他們，還要來得誅心！
    它剝奪的不是生命，而是他們賴以為生的“道”，是他們所有的力量與驕傲！卻又在無盡的絕望中，留下了一絲名為“新生”的可能。
    石無忌抬起那張死灰般的臉，他看著那個白衣勝雪的青年，看著王座上那個俯瞰眾生的神明光影，他突然癲狂地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好一個道心審判！好一個薪火之道！我石無忌修行三百年，自認霸道無雙，今日方知，我不過是個……玩弄蟲豸的稚童！”
    他笑出了眼淚，笑聲中充滿了自嘲與……解脫。
    “我選第三條。”他緩緩地，低下了那顆從未向任何人低下的頭顱，“我願……為奴。”
    ……
    就在這場決定命運的審判，落下帷幕之時。
    一道極為刺眼，充滿了無上鋒銳與驕傲劍意的銀色流光，劃破了血色的天幕，如同一顆墜落的流星，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黑石要塞的城門之前。
    光芒散去一名身穿雲紋白袍，手持一柄銀色長劍，麵容俊美卻又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傲青年，顯露出身形。
    他看都未看城牆下的軍隊，隻是將目光，投向了王座之上的那道模糊光影，聲音冰冷而倨傲，仿佛在下達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藏頭露尾的鼠輩便是你整合了這群外門的廢物？”
    “我乃青雲宗內門，‘劍閣’首席，白清絕。”
    “奉劍閣長老令，命爾等即刻解散，交出此地要塞及所有秘境所得。或可……免爾等僭越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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