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玉漱洞府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刀尖上。經脈裏殘留的淵螭煞氣如同活物，冰寒刺骨，又帶著腐蝕神魂的劇痛，每一次流轉都帶來新的撕裂感。
    “每三日…一次…”
    月璿尊者冰冷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像催命的魔咒。
    顧陽踉蹌著，沒有回雜役房，而是憑著最後一點意誌，拐向了後山那片荒蕪死寂的亂葬崗——這裏埋的大多是無人問津的雜役或罪徒，陰氣重，平日絕無人跡。
    他尋了處半塌的墳坑，一頭栽了進去，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被體內煞氣肆虐的劇痛生生痛醒。
    天色已然大亮，陽光透過稀疏的枯枝落下，卻帶不來絲毫暖意。
    他艱難地內視。
    情況糟糕透頂。
    經脈多處斷裂，被灰黑色的煞氣堵塞；丹田氣若遊絲，《千鍛冰髓法》自發運轉，卻如同老牛拉破車，煉化速度遠遠跟不上煞氣破壞和生機流逝的速度。
    【警告！經脈受損度71！淵螭煞氣持續侵蝕！】
    【警告！生機流逝加速，壽元預估削減52年！】
    【《千鍛冰髓法》運行效率低下，建議立刻補充大量精純陰寒能量或尋求高階修士化解…】
    化解？找誰化解？找月璿尊者嗎？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補充能量…唯有那條路！
    他掙紮著坐起，眼神狠厲。從懷裏摸出從係統那裏兌換出來的劣質靈石，虛虛握著，從中吸取靈氣。
    微弱的氣流化開，杯水車薪。
    不夠！遠遠不夠！
    他需要更多！更精純！能對抗甚至利用這煞氣的能量！
    黑水沼澤暫時不能去了，那裏肯定已被重點關注。
    那…還能去哪？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了流雲宗內門區域與外圍屏障交界的地方。那裏地形複雜，靈氣紊亂，據說有一些荒廢的古修洞府和因各種原因形成的能量風暴殘留點！
    危險，但或許有奇跡！
    他拖著殘軀，憑借《斂息術》和對能量波動的敏感，如同最狡猾的瘸腿孤狼，避開所有巡邏路線，朝著內門邊緣摸去。
    花了幾個時辰時間，經過七彎八拐，躲躲閃閃，他才終於找到一處符合要求的地方——一片巨大的碎石灘，中央有一個不起眼的散發著微弱吸力和空間撕裂感的能量旋渦。旋渦周圍散落著一些枯骨和破碎的法器殘片，顯然早有冒險者在此殞命。
    就是這裏了！
    顧陽眼神一凝，沒有絲毫猶豫，用盡最後力氣，朝著那能量旋渦快速走了過去！
    《汲靈化生訣》——吸！
    不是排放，而是瘋狂抽取！
    既然無法化解，那就以毒攻毒！用更狂暴的能量，來衝擊來疏通這淤塞的經脈！來喂養那嗷嗷待哺的《千鍛冰髓法》！
    轟——！
    如同將燒紅的鐵棍捅進冰窟！
    能量旋渦中混亂暴虐的空間能量和殘留的未知靈力，混合著此地沉積的陰煞死氣，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入顧陽體內！
    “啊啊啊——！”
    比煞氣侵蝕更劇烈的痛苦爆發！經脈如同被寸寸碾碎！神魂仿佛被無數隻手撕扯！
    但他死死咬著牙，甚至引導著這股狂暴洪流，主動撞向那些被煞氣堵塞的經脈節點！
    哢嚓！哢嚓！
    仿佛能聽到體內冰層破碎，淤塞被衝開的聲響！
    劇痛之後，竟帶來一絲扭曲的暢快！
    《千鍛冰髓法》如同被注入強心劑，瘋狂運轉起來，拚命煉化著這新湧入的混亂能量！
    【吸收混亂空間能量及陰煞之氣！經脈堵塞緩解！】
    【《千鍛冰髓法》熟練度提升！】
    【警告！能量過於龐雜狂暴！經脈損傷加劇至75！】
    【未知空間能量侵入！狀態異常！】
    顧陽不管不顧，如同一個自虐的瘋子，在這能量旋渦的邊緣瘋狂汲取著力量，用更深的創傷來換取暫時的疏通和力量！
    直到感覺身體即將徹底崩潰，他才猛地切斷聯係，癱倒在碎石灘上，渾身抽搐，口鼻溢出的鮮血中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銀芒。
    但…他撐過來了！
    經脈中的煞氣被衝開了些許，《千鍛冰髓法》也精進了一絲，雖然傷更重，但至少有了能再去麵對那口泉的力量！
    經過兩天的休整，顧陽感覺自己又恢複了許多。
    他掙紮著站起，看了一眼那緩緩旋轉的能量旋渦，將其位置死死記住。
    這是他的新“糧倉”！
    拖著更加殘破的身體，他趕在下一次維護時間之前，回到了玉漱洞府。
    月璿尊者看著他身上那新增的混亂的空間能量傷痕和更加衰敗的氣息，冰藍色的眸子微微閃動了一下，卻什麽也沒問。
    “開始吧。”
    第二次引導煞氣，依舊痛苦得生不如死。
    但有了能量旋渦的“預演”和經脈稍稍疏通的底子，他竟比第一次多支撐了那麽幾息時間，引導的煞氣量也多了一絲。
    結束後，他像破布一樣被丟棄出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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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陽沒有去亂葬崗，而是再次咬牙，拖著快散架的身體，連夜摸回了那處能量旋渦！
    汲取！衝擊！療傷！
    在能量旋渦旁邊調息了兩天，又到了應該返回玉漱洞府進行下一次引導的時間！
    日子，就這樣陷入了令人絕望的循環。
    每三日往返於玉漱洞府，能量旋渦，亂葬崗墳坑三點之間。
    每一次引導煞氣都在死亡邊緣徘徊，每一次汲取能量都如同淩遲加身。
    他的身體越來越破敗，臉色青黑，眼窩深陷，渾身散發著濃鬱的死氣和不穩定的能量波動，看起來比亂葬崗的僵屍好不了多少。
    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越來越冷，像兩塊被深淵寒氣浸透的頑鐵。
    《千鍛冰髓法》在這種瘋狂的折磨下，以驚人的速度向著大成邁進。對煞氣的掌控力也越來越強。
    直到第七次引導之後。
    引導結束後，他照例被丟出洞府。
    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離開。
    他趴在冰冷的石階上，劇烈地咳嗽著，咳出的不再是鮮血，而是帶著冰碴的黑灰色粘稠物質。
    但他卻緩緩地、一點點地，撐起了身體。
    然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抬起頭，看向那雲霧繚繞的洞府入口，嘶啞著聲音，如同破鑼般開口：
    “仙子…今日引導已畢…弟子…能否求賜一顆‘潤脈丹’…或…或類似丹藥…弟子怕…怕明日無力再為仙子效勞…”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恐懼和哀求。
    洞府內，一片死寂。
    許久，就在顧陽以為不會有回應時，一枚龍眼大小散發著柔和白光的丹藥，無聲無息地飛到他麵前，懸浮在半空。
    正是低階修士用來溫養經脈的“潤脈丹”。
    “記住你的本分。”
    月璿尊者冰冷的聲音傳出，聽不出喜怒。
    “謝仙子！謝仙子恩賜！”顧陽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將丹藥捧在手心，千恩萬謝地退下。
    轉過身，走下石階，他臉上的卑微感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冰冷的嘲諷和一絲得意的漠然。
    潤脈丹？聊勝於無。
    但他真正要的，不是這顆丹藥。
    而是她這個“賜予”的行為本身！
    這證明，她認可了他的“價值”，接受了他這個“器”還有維修保養的必要！
    這意味著，他暫時…安全了。
    至少，在她找到更好用的“器”，或者他徹底報廢之前，他有了那麽一點討價還價的資本！
    他將那顆潤脈丹扔進嘴裏，丹藥入口即化。
    藥力化開，滋潤著千瘡百孔的經脈，效果微弱，卻是一個好的開始。
    他抬起頭，望向流雲宗那巍峨連綿的仙山，嘴角扯出一個極其細微的帶著冰冷的弧度。
    遊戲，還能繼續玩下去。
    他拖著依舊殘破，卻似乎挺直了一分的背影，緩緩消失在漸濃的夜色裏。
    腳下的路，依舊通往地獄。
    但他這條地獄裏的鬣狗，終於學會了，如何從獵食者的牙縫裏，摳出一絲肉沫。
    並開始覬覦著…那副巨大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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