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子彈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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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俺家那老頭子,年輕的時候在山裏頭伐木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肺就跟個破風箱似的,咳得喘不上氣來,有時候咳得狠了,連血都咳出來了。”
    “鎮上衛生院的大夫也瞧過了,說是老毛病,沒法根治,隻能養著。”
    “俺前幾天去鎮上送家具,聽人說,這熊膽泡酒對治這老寒咳有奇效,跟神藥似的。”
    “俺就想著……問問你。你要是留著自個兒用,那就算了,你要是……要是方便,能不能勻給俺一小杯?俺拿錢買!”
    他說著,又從懷裏頭,掏出來一個用布包著的小酒壺。
    王強聽完,心裏頭也是一動。
    他沒想到,這陳木匠還是個孝子。
    他上輩子爹娘沒得早,最見不得的就是這個。
    他瞅了瞅陳木匠那張老實巴交的臉和他那雙長滿了老繭的手,心裏頭那點因為賣肉而提起來的戒備也放下了。
    “陳叔,你等會兒。”
    王強把刀往桌子上一放,轉身就進了屋。
    他取下來那壇子熊膽酒,倒到一個小碗裏,隨後又封住壇子放回原處!
    沒一會兒,他就端著一個小碗走了出來,碗裏頭是半碗黑乎乎的藥酒,那股子混著酒香和腥臊味的怪味兒,隔著老遠都能聞見。
    “陳叔,俺也不知道這玩意兒管不管用,你拿回去給大爺試試。”
    王強把碗遞了過去。
    “這玩意兒勁兒大,你讓大爺別多喝,一天就喝那麽一小口就行了。”
    “哎!哎!”
    陳木匠看見那碗酒,眼睛都亮了,他趕緊把自個兒那個小酒壺的蓋子擰開,小心翼翼地,把碗裏的酒往裏頭倒。
    那酒倒進去,也就裝了小半壺。
    他把酒壺蓋好,跟個寶貝似的揣進懷裏頭,然後又從兜裏掏錢。
    “強子,這……這多少錢?”
    “陳叔,你這是幹啥?”
    王強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不就是一碗酒嗎?值當啥?你拿回去給大爺治病是正事,提啥錢不錢的,那不是打俺的臉嗎?”
    “那不行!”
    陳木匠的強脾氣也上來了,他把王強的手給推開,那態度堅決得很。
    “一碼歸一碼!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你這熊膽是拿命換回來的,金貴著呢!”
    “俺要是不給錢,那成啥了?那不成占你便宜的王八蛋了嗎?俺老陳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強子,你必須說個數!你要是不說,這酒俺說啥也不能要!”
    王強看他那副樣子,也知道,今天這錢要是不收,這酒他是說啥也不會拿的。
    他心裏頭盤算了一下,這熊膽要是拿到縣裏頭賣給那些大藥房,少說也得賣個千八百塊的。
    這一小杯酒,雖然沒多少但裏頭的藥性可足得很。
    他想了想,伸出了五根手指頭。
    他指了指那五根手指頭,
    “五十塊!”
    “嘶——”
    院子裏頭,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五十塊錢!
    就為了那麽一小口酒?
    所有人都覺得王強是瘋了,是想錢想瘋了。
    可沒想到,那陳木匠聽完非但沒生氣,反倒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竟然露出了一絲感激。
    “五十……不貴!不貴!”
    “這玩意兒要是擱在縣裏,這個數,俺連那熊毛都摸不著!”
    他連聲說道,趕緊從懷裏頭又掏出來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小包,打開來裏頭是五張嶄新的大團結。
    他把錢仔仔細細地點了一遍,遞給了蘇婉。
    “弟妹,你收好。”
    他又衝著王強,重重地抱了抱拳,那眼神裏全是感激。
    “強子,這份情俺老陳記下了!”
    “以後你有啥用得著俺的地方,隻要你開口,上刀山下火海,俺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人養的!”
    說完,他揣著那小壺比命還金貴的酒,轉身就走了。
    有了陳木匠這個插曲,剩下的人也都不再鬧了。
    一個個都老老實實地排著隊,有錢的買肉,沒錢的就在旁邊瞅著聞聞那肉味兒也解饞。
    又賣了差不多能有半個鍾頭,桌子上那幾大塊肉,終於是賣了個幹幹淨淨,就剩下點碎骨頭和血水了。
    王強把刀往桌子上一扔,衝著後頭還排著隊的幾個人,一攤手:“沒了!真沒了!都回吧!”
    就在這時候,人群裏頭一個長得膀大腰圓,看著就不好惹的漢子從後頭擠了上來。
    這人叫劉大膀子,是村裏頭出了名的渾人,平時就愛仗著自個兒有把子力氣,欺負老實人。
    他也是剛聽見動靜,從家裏頭跑過來的。
    他看著那空蕩蕩的桌子,又看了看王強家房梁上掛著的那一排排臘肉,那張黑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他把一張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四十塊錢,往那滿是油汙的桌子上一拍,那口氣衝得很。
    “少他娘的廢話!老子排了半天隊了,你說沒了就沒了?”
    “你當老子是叫花子呢?!”
    他一指頭就戳向了西屋的方向,“那屋裏頭掛著的不是肉?去!給老子割二斤熊肉出來!”
    王強抬起眼皮,冷冷地瞅了他一眼。
    “俺說了,不賣了。”
    “不賣?”
    劉大膀子樂了,他往前走了一步,那高大的身子投下的陰影都快把王強給罩住了。
    “你小子說不賣就不賣?你把俺們當猴耍呢?”.
    他伸出那蒲扇一樣的大手,就想去揪王強的衣領子。
    王強沒動,慢悠悠地把手伸到了背後。
    然後,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杆黑洞洞的土噴子就跟變戲法似的出現在了他手裏。
    他連瞄都沒瞄,對著天上就扣動了扳機。
    “砰!”
    又是一聲槍響。
    屋簷底下,一隻正縮著脖子躲雪的小麻雀,唧了一聲之後就跟一團爛泥似的從房簷上掉了下來,正好就掉在了劉大膀子的腳底下。
    院子裏頭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槍給嚇得一哆嗦,那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王強吹了吹那還在冒著青煙的槍口,然後把那黑洞洞的槍口,慢慢地對準了劉大膀子那張已經僵住了的臉。
    “肉沒了!子彈,你要不要?”
    王強看著他咧嘴一笑,那笑容比外頭的雪還冷。
    劉大膀子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他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腳底下那隻還在微微抽搐的麻雀屍體,那股子囂張氣焰一下子就沒了。
    就那麽直愣愣地站著,額頭上的冷汗順著他那粗壯的脖子就流了下來。
    過了好半天,他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不要了,不要了。”
    說完,他默默地收回桌上的四十塊錢,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擠出了人群,頭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那些還想鬧的人,看見這陣仗也都沒了聲。
    一個個都跟鵪鶉似的,縮著脖子,灰溜溜地就散了。
    院子裏頭,總算是又清淨了下來。
    月亮灣的這個夜晚,跟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
    家家戶戶的煙囪裏都冒出了濃厚的炊煙,那煙裏頭都帶著一股子濃得化不開的肉香味兒。
    有的家燉肉,有的家炒肉,還有的家舍不得多吃,就切下來一小塊肥肉,在鍋裏煉了點油,用那油渣子炒了盤酸菜。
    可就算是這樣,那香味兒也霸道得很。
    整個村子,都籠罩在這股子讓人幸福得想哭的肉香裏。
    孩子們在炕上高興得又蹦又跳,大人們也難得地露出了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