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走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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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肉吃得是痛快,可這操蛋的天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這雪下得,把天都給捅了個窟窿似的,沒完沒了了。”
“俺們靠山屯,上次分的那些肉,家家戶戶都跟寶貝似的藏著,省著吃,可也架不住嘴多啊。”
“這麽下去,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
“這雪再這麽下下去,開春了要是沒糧,那可就真得啃樹皮去了。”
張武也沉默了,他那張國字臉上也沒了剛才的笑意,變得凝重了起來。
他把煙袋鍋子裏的煙灰磕掉,悶聲悶氣地說道:“黑龍山,現在是徹底沒法進了。”
“前兩天俺不死心,又跑到山腳下轉了一圈。”
“那雪深的,能埋到人脖子根!”
“到處都是雪崩下來的槽子,那雪跟山似的往下塌,人一進去,說不定啥時候就被活埋了,連個屍首都找不著。”
“而且,這天一冷得邪乎,山裏頭的那些大家夥也都找地方貓冬去了,藏得嚴嚴實實的,連個腳印都找不著。”
一時間,屋裏頭那股子熱火朝天的勁兒一下子就沒了。
三個頂天立地的大老爺們兒,都皺著眉頭,在那兒抽著悶煙,誰也不說話。
那煙霧繚繞的,把他們的臉都給遮住了,瞅不清是啥表情。
蘇婉看著他們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心裏頭也跟著沉甸甸的。
她知道,這不光是他們三個人的愁,是這整個十裏八村所有人的愁。
就在這時候,一直沒怎麽說話的王強,忽然一拍桌子!
那桌子上的碗筷都跟著猛地跳了一下。
“山裏不能走,咱就走水路!”
張武把手裏的酒碗往桌上當的一放:“水路?強子,你的意思是,去江上鑿冰窟窿釣魚?”
王強嗯了一聲:“對,就是冰釣。”
“山裏頭的野物會貓冬,江裏頭的魚也一樣,天越冷,越往深水坑裏頭紮堆兒。咱去試試,總比在家坐著強。”
李老三抽了口煙,把煙鍋在鞋底上磕了磕,吐出個煙圈說:“話是這個理兒,可這事兒不好辦。”
“今年的冰凍得邪乎,沒半天功夫鑿不開。”
“再說了,天兒冷,魚不愛張嘴,怕是白費力氣。”
“前幾年,隔壁村的老馬頭就去試過,凍了一天一夜,就釣上來幾條小白條,回來還大病一場,劃不來。”
“費力氣也得幹!”
張武把胸脯一拍,嗓門也大了,“老三你就是想得太多,坐在炕上能有肉吃?不動彈,開春就得餓死。”
“老馬頭那是他運氣不好,家夥什也不行。”
“強子,哥聽你的,你說咋幹就咋幹!不就是鑿冰嗎?俺有的是力氣!”
王強看了看李老三,說:“三哥,咱試試,成不成,總得動彈一下,就當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也比在家憋著強。”
“萬一真讓咱掏著個大家夥,這個冬天的嚼穀,不就有指望了?”
李老三又裝上一鍋煙,點著了,吧嗒吧嗒抽了幾口,把屋裏弄得烏煙瘴氣的,半天沒說話
張武轉頭看著李老三:“老三,你個大老爺們兒,咋還磨磨唧唧的?就一句話,幹不幹?”
“你要是不幹,俺跟強子倆人去,釣上來的大魚,到時候饞死你!”
“你懂個屁!”
李老三被他這麽一激,臉有點掛不住了,“俺是那種怕冷怕累的人嗎?俺是怕白費力氣!”
“不過強子兄弟說得對,橫豎都是一回事兒,不動彈就真沒指望了,幹他娘的,為啥不幹!”
“這就對了!”
王強一拍手,“那咱就這麽定了!明天一早,天不亮就出發!家夥什都備齊了,咱去龍王灣那片最深的水域,好好會會那幫水底下的龍王爺!”
“好!”
“幹!”
三人又把碗裏的茶水當酒,重重地碰了一下,那股子愁眉苦臉的勁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要去幹大事的興奮。
這頓飯,後半場吃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三人湊在一塊兒,開始合計明天要帶的東西。
張武說:“俺家有把大號的冰鑹,是俺爹那輩兒傳下來的,專門幹這個的,就是好幾年沒用,也不知道鑹頭鬆了沒。
釣竿俺也有!
俺那根是用黑瞎子屯那邊一根老竹子做的,又結實又韌,回頭俺換上最粗的線,拴上喂豬用的大鐵鉤子。
管它多大的魚,隻要敢咬鉤,俺就讓它有來無回!”
李老三吧嗒著煙,多想了一點:“光有家夥不行,還得有誘餌。”
“這大冷天的,魚嘴刁得很,一般的餌料它瞅都不瞅一眼,得用腥味兒大的,血腥味兒!”
王強點點頭:“三哥想到一塊兒去了,我那兒還有上次殺豬剩下的豬下水,還有點熊腸子,我回去給它剁碎了,攪和在一塊兒,那腥味兒,隔著老遠都能把魚給勾過來!”
“那成!”
“就這麽辦!”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把這事兒安排得明明白白。
蘇婉在旁邊聽著,一會兒給他們添茶,一會兒給他們拿餅子,雖然一句話沒說,但那眼神裏的擔憂是藏不住的。
江上的冰,可不是鬧著玩的,每年冬天都有不小心掉進冰窟窿裏淹死的人。
飯吃完了,張武和李老三揣著一肚子的熱乎勁兒和對明天的念想,各自回家準備去了。
屋裏頭就剩下王強和蘇婉。
王強看著蘇婉那愁眉不展的樣子,知道她在擔心啥。
他走過去,拉住她那雙有點涼的手,揣在自己懷裏。
“咋了?不高興了?”
蘇婉搖了搖頭,低著聲說:“我怕……那江上不安全。”
王強笑了,用他那粗糙的手掌摩挲著蘇婉的手背:“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
“龍王灣那片我熟,哪兒的冰結實,哪兒有冰裂子,我心裏頭都有數。”
“再說了,我們三個人呢,能有啥事兒?”
“你就在家安安心心等著,等我給你拖一條比你還高的大魚回來,到時候給你做全魚宴!”
蘇婉被他這麽一說,心裏頭雖然還是七上八下的,但臉上總算是露出了點笑模樣。
她知道王強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她能做的,就是把他照顧好。
“那你明天可得多穿點,我把你那件狗皮褥子給你縫到棉襖裏頭去,再給你帶上兩大壺熱水,還有餅子,我給你烙白麵的,頂餓。”
“好,都聽你的。”
蘇婉沒再說話,洗了碗,就轉身去了裏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過了一會兒,她拿出家裏最厚實的一件狗皮褥子,又找出針線,就著那昏暗的油燈,開始往王強那件棉襖裏頭縫。
褥子太厚,針紮過去都費勁,她好幾次都紮到了手,完了就放嘴裏嘬一下,接著縫。
王強看她不睡覺,就坐在那兒一針一線地縫,也沒再勸。
他去了偏屋,開始拾掇明天要用的東西。
他把家裏那根綁著長木杆的冰鑹扛了出來,那鑹頭尖上有點卷刃了,還生了鏽。
王強找了塊磨刀石,蘸著水,吭哧吭哧地磨了半宿,總算把那鑹頭磨得見了亮光。
魚線他也有,是早年間托人從城裏買的牛筋線,據說能吊起一頭小豬崽子,魚鉤是找村裏鐵匠老劉打的,跟小手指頭一樣粗,鉤尖鋒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