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冰凍三尺有魚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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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見王強來了,趕緊就迎了上來。
張武那張國字臉上,全是擔憂,他一把就拉住了王強,指了指那深不見底的龍王灣中心水域。
“強子,你……你真要一個人過去?”
“那地方,邪性得很!陳老爺子都說了,當年那三個魚把頭,就是在那兒沒的!”
李老三也湊了過來,他手裏頭攥著一根死沉死沉的,能有小孩子胳膊那麽粗的大麻繩,那繩子長得都快看不見頭了。
“強子兄弟,俺們都商量好了,你非得過去,俺們也不攔著你。”
“可你得把這個給係上!”
他說著,就把那根大麻繩往王強腰上纏。
王強瞅著那繩子,也是哭笑不得:“三哥,你這是幹啥?把我當牲口拴呢?”
“啥牲口不牲口的!”
張武眼睛一瞪,“這叫有備無患!你小子要是真掉下去了,俺們後頭這幾十號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給拽上來!”
王強知道,他們這是真心擔心自個兒,他心裏頭暖洋洋的,也沒再拒絕。
他讓李老三把那繩子在他腰上仔仔細細地纏了好幾圈,又打了好幾個死結,拽了拽,結實得很。
繩子的另一頭,被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死死地攥在了手裏,一個個都跟拔河似的,拉開了架勢。
岸坡上那些看熱鬧的村民,瞅見這陣仗,那議論聲就更大了。
“我的乖乖,這是幹啥呢?咋還把人給拴上了?”
“你不知道?這王強要當魚把頭,這是要去那龍王灣的江心,找下網的口子呢!”
“啥?他瘋了?那地方可是要死人的!”
“可不是咋的,年輕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這要是掉下去了,神仙都救不回來。”
胡彪和他那倆手下,瘦猴、黑塔,也混在人群裏頭。
他們仨是天不亮就從太平鎮趕過來的,就為了瞅瞅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到底要耍啥花樣。
“彪哥,你看那小子,還真敢去啊。”瘦猴撇了撇嘴,那眼神裏頭全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黑塔在旁邊甕聲甕氣地說道:“我看他就是個棒槌,那龍王灣底下有暗流,那冰看著厚,其實底下早就被水給掏空了,一踩就得塌!當年那幾個魚把頭,就是這麽沒的!”
胡彪沒說話,他就那麽抱著胳膊,眯著那雙刀疤眼,瞅著江麵上那個慢慢往江心走的黑點,那眼神裏頭全是複雜。
王強沒理會岸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動靜。
他把那根長長的柳木杆子橫著抱在懷裏,萬一腳底下的冰真裂了,這玩意兒能給他搭把手,不至於一下子就沉下去。
他又把那把小冰鑹和小錘子,別在了後腰上。
他就這麽一步一步地,朝著那片傳說中的死亡水域,走了過去。
他走得很慢,也很穩。
每往前走一步,他都要停下來,用腳後跟使勁地跺跺腳底下的冰麵,聽那回聲是悶還是脆。
“空敲鑼,實敲鼓,冰上行走聽腳步。”
他嘴裏頭,念叨著上輩子聽那些老漁民傳下來的順口溜。
這冰麵上的聲音,學問大著呢。
要是那聲音聽著悶,跟敲鼓似的,那就說明這冰結實,底下是實心的,走上去穩當。
要是那聲音聽著脆,還帶著點空洞的回響,跟敲破鑼似的那就得小心了,那說明這冰底下有空洞或者是冰層薄,踩上去說不定啥時候就塌了。
他就這麽走走停停,聽聽敲敲,慢慢地就走到了龍王灣的中心水域。
這地方的水,明顯比岸邊要深得多,那冰麵的顏色也從岸邊的灰白色,變成了深邃的藍黑色。
他把懷裏那根柳木杆子,輕輕地放在了冰麵上,然後整個人就那麽趴了下去。
他學著當年關爺的樣子,把那頂厚實的棉帽子給摘了,把耳朵緊緊地貼在了那冰冷刺骨的冰麵上。
他從腰裏頭,抽出那把小錘子,開始在冰麵上,有節奏地,輕輕地敲打了起來。
“咚…咚咚…咚……”
那聲音能順著這堅實的冰層,傳到水底下去。
岸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瞅著,誰也不敢出聲,生怕驚擾了他。
張武和李老三倆人,更是緊張得手心都冒了汗,那根拴著王強的大麻繩,被他們攥得死死的。
王強就那麽趴著,一動不動,就像是跟這片冰麵融為了一體。
他的耳朵裏頭,除了自個兒的心跳聲,就隻剩下了那錘子敲在冰上傳回來的,各種細微的回響。
他上輩子在遠洋船上,靠的是聲呐,是魚群探測器。
可那些儀器的原理,說白了不就是跟現在這個一個道理嗎?都是靠著聲波的回饋,來判斷水底下的情況。
他雖然沒有關爺那神乎其技的本事,能聽出魚是公是母,可他腦子裏頭有的是科學知識。
他知道,不同的水深,不同的水底地貌,聲波傳回來的速度和音色,都是不一樣的。
有魚群的地方,水體密度會變,那聲音聽著,就會跟別的地方,有點微妙的區別。
“冰凍三尺有魚窩,雪蓋冰麵有魚遊。”
他一邊敲,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冰麵上那些細微的差別。
有的地方雪蓋得厚,有的地方雪蓋得薄,有的地方冰麵上還冒著點白色的霜花,這都說明底下的水溫和水流,是不一樣的。
他就這麽一點一點地敲,一點一點地聽,一點一點地往前挪。
那動作,比那繡花的姑娘還細致。
他足足在冰上趴了能有一個多鍾頭,把那片中心水域,都給敲了個遍。
他的臉,早就凍得沒了知覺,跟塊木頭似的,耳朵也凍得通紅,跟要掉下來似的。
可他那雙眼睛,卻越來越亮。
他心裏頭,已經有了一張圖。
一張別人看不見,隻有他自個兒心裏頭清楚的水下地貌圖。
他知道,這龍王灣底下不是平的,而是有好幾道深不見底的溝壑,那溝壑裏頭,水流最緩,溫度也最高,是那些大家夥貓冬最好的地方。
他甚至能判斷出,哪個溝裏頭的魚最多,哪個溝裏頭的魚最大。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活動了一下凍僵的手腳。
然後,他從懷裏頭,掏出來幾塊早就準備好的,燒得黑乎乎的木炭。
他拿著木炭,開始在冰麵上,畫起了道道。
他先是在自個兒的正前方,畫了一個足有兩米多寬的大圈,那圈畫得又黑又圓。
“這兒,是出網口!”
他衝著岸上的張武他們,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
然後,他又朝著那個大圈的正對麵,差不多有兩千米開外的地方走。
那段路,他就沒再敲敲打打了,走得飛快。
等到了地方,他又畫了一個同樣大小的圈。
“這兒,是下網口!”
接著,他又在這兩個大圈之間,那條筆直的線上,每隔著差不多一百米就畫上一個小點的圈。
一連畫了二十來個。
“這些,是穿杆子用的冰眼子!”
等把所有的圈都畫完了,他才直起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