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知冷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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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一進院子,就看見蘇婉正坐在那堆魚旁邊,忙活得熱火朝天。
    她戴著副套袖,圍著個舊圍裙,手裏拿著把小刀,正在那兒分揀魚呢。
    “回來啦?”
    蘇婉聽見動靜,抬頭衝他一笑,那鼻尖上還沾著一片魚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瞅著有點俏皮。
    “嗯,回來了。”
    王強把買的東西放進屋,挽起袖子就出來幫忙。
    “嫂子,這咋分啊?”
    “你看,”
    蘇婉指著地上的幾堆魚,“這一堆,個頭都在一斤斤以下的,鯽魚、白漂子啥的,我想著給它拾掇出來,炸了,或者曬成魚幹,留著慢慢吃。”
    “這一堆,是四五斤的草魚、鯉魚,個頭勻稱,賣相也好,咱留著自家過年吃兩條,剩下的送給福大爺他們幾家沒勞動力的。”
    “這幾條大的,那幾條二十多斤的胖頭,還有這一堆狗魚,我想著下午讓你給張武哥和三哥他們一人送一條過去,昨天分魚的時候亂糟糟的,也不知道他們拿的夠不夠。”
    蘇婉安排得井井有條,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派頭。
    王強聽著,心裏頭那個美啊。
    這就叫過日子。
    有個知冷知熱的女人,把家裏頭這點事兒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你就在外頭使勁兒幹就行了,回來啥也不用操心。
    “成,都聽你的。”
    王強蹲下身子,拿起一條凍得邦邦硬的鯽魚,用刀背敲了敲,“這玩意兒凍得跟石頭似的,不好弄啊。”
    “沒事,我燒了熱水,一會兒澆一下就好刮鱗了。”
    接下來的小半天,兩人就圍著這堆魚轉悠。
    王強負責幹力氣活,把那些大魚給剁開,或者把凍在一起的魚給掰開。
    蘇婉就負責細致活,刮鱗、去腮、掏內髒。
    雖然這活兒又腥又冷,可兩人幹得是有說有笑的。
    “強子,你說這魚咋這麽傻呢?明明知道那是網,還往裏頭鑽。”蘇婉一邊掏著魚肚子,一邊隨口問道。
    “那是它們貪吃,再加上咱們那網下得好。”
    王強把一條大草魚的頭給剁了下來,“這就跟人似的,有時候明明知道前頭是個坑,為了那點甜頭,也得往裏頭跳。”
    “去你的,竟說些歪理。”蘇婉白了他一眼。
    “哎,嫂子,你看這條魚,肚子裏有籽兒!”
    王強從一條鯉魚肚子裏掏出一大塊黃澄澄的魚籽,“這可是好東西,晚上給你燉了吃,大補!”
    “我才不吃呢,那是給小孩吃的,吃了變笨。”蘇婉笑著躲開。
    “誰說的?吃了聰明!你看我,小時候就愛吃魚籽,現在多聰明。”王強厚著臉皮自誇。
    “呸!不知羞!”
    兩人就這麽鬥著嘴,幹著活,時間過得飛快。
    等到把這幾百斤魚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分成了醃的、凍的、送人的、自家吃的,天也快擦黑了。
    王強伸了個懶腰,捶了捶後背。
    “哎呦,這活兒比拉網還累人。”
    蘇婉看著那一院子收拾得利利索索的魚肉,臉上全是滿足的笑。
    “行了,累了就進屋歇會兒,剩下的我來掃掃尾。”
    “不用,咱倆一塊兒弄完。”
    王強拿起掃帚,把地上的魚鱗和內髒都掃到一堆,鏟出去倒在了院子外的垃圾坑裏。
    等把院子都收拾幹淨了,那股子魚腥味雖然還沒散盡,但看著整潔多了。
    進了屋,熱乎氣兒撲麵而來。
    今兒個小年,得祭灶王爺。
    蘇婉把早就買好的糖瓜拿了出來,那是那種用麥芽糖做的,粘牙得很,又甜又脆。
    她找了個幹淨的碟子,裝了幾個糖瓜,又擺了幾個王強買回來的水果糖,還有倆饅頭,恭恭敬敬地擺在了灶王爺的畫像前頭。
    “灶王爺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蘇婉一邊念叨著,一邊點燃了三根香,插在香爐裏。
    王強在旁邊看著,也不信這個,但也不攔著。
    他覺得嫂子這時候特別虔誠,特別好看。
    “強子,你也來拜拜。”蘇婉轉頭招呼他。
    “俺就不拜了吧,俺這滿手血腥的,別衝撞了神仙。”王強嘿嘿一笑。
    “瞎說啥呢!那是魚血,又不是人血!那是福氣!”
    蘇婉拉過他,“快點,求灶王爺保佑咱們明年順順利利的,再給咱們……給咱們……”
    她臉紅了一下,沒往下說。
    “給咱們啥?”王強逗她。
    “給咱們蓋大房子!”蘇婉瞪了他一眼,把心裏頭那個生個大胖小子的話給咽了回去。
    王強也不揭穿她,老老實實地磕了三個頭。
    祭完了灶,就該做晚飯了。
    今兒個小年,那是必須得吃好的。
    蘇婉早就盤算好了,今天不做別的,就做全魚宴!
    守著這麽多魚,不吃個痛快怎麽行?
    她選了一條三斤多的鯉魚,準備做紅燒鯉魚,一條黑魚,那是用來做酸菜魚的,還有那些魚籽、魚泡,準備幹煸一下做成魚雜,再加上昨天剩的一點野豬肉,炒個蒜苔。
    這夥食,放在整個江北鎮,那也是頭一份的。
    王強在灶坑底下燒火,火光映著他的臉,紅彤彤的。
    蘇婉在案板上切菜,刀工嫻熟,篤篤篤的聲音聽著就讓人心裏頭踏實。
    “強子,火大點!”
    “好嘞!”
    王強往裏頭添了根硬柴,火苗子竄起來老高。
    油鍋熱了,鯉魚下鍋,滋啦一聲,香味兒瞬間就爆了出來。
    “嫂子,你這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王強吸了吸鼻子,由衷地讚歎。
    “那是,也不看是給誰做。”蘇婉嘴角噙著笑,手裏頭的鍋鏟翻飛。
    沒一會兒,四個菜就都端上了桌。
    紅燒鯉魚色澤紅亮,湯汁濃稠,酸菜黑魚片白嫩滑溜,酸菜金黃,幹煸魚雜香辣撲鼻,蒜苔炒肉綠油油的。
    再加上一盆熱氣騰騰的大米飯,那叫一個豐盛。
    王強把那兩瓶二鍋頭拿出來,擰開一瓶,給自個兒倒了滿滿一碗,又給蘇婉倒了一小盅。
    “嫂子,今兒小年,咱倆喝點。”
    “行,喝點。”
    蘇婉也沒推辭,今兒個高興。
    兩人麵對麵坐著,中間隔著熱氣騰騰的飯菜。
    王強端起酒碗,看著蘇婉。
    “嫂子,這第一碗酒,俺敬你。”
    “敬我啥?”蘇婉笑著問。
    “敬你……敬你沒嫌棄俺,敬你陪俺過了這麽些苦日子,敬你……給俺做了這麽好吃的飯。”
    王強嘴笨,說不出啥花哨的話,可那眼神裏的真誠,比啥都強。
    蘇婉的眼圈有點紅,她端起酒盅,跟王強的碗碰了一下。
    “傻子,一家人,說啥嫌棄不嫌棄的。”
    兩人一飲而盡。
    那酒辣嗓子,可到了胃裏,就是暖的。
    王強夾了一筷子魚肉,細心地把刺挑了,放進蘇婉碗裏。
    “嫂子,吃魚,這塊肉嫩,那是月牙肉。”
    “你也吃,別光顧著我。”蘇婉給他夾了一塊魚籽,
    “補補腦子。”
    兩人相視一笑,那股子溫馨勁兒,就在這推杯換盞中流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