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黑魚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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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中午,工人們都找陰涼地兒午睡去了。
    王強和蘇婉就在還沒安門窗的堂屋裏,找了兩塊木板鋪在地上,稍微歇會兒。
    四周靜悄悄的,隻有知了在樹上扯著嗓子叫,穿堂風吹過,涼颼颼的。
    王強枕著胳膊,看著頭頂那嶄新的大梁,還有那一排排整齊的椽子。
    “嫂子,你看這房頂,多高。”王強感歎道。
    “是啊,真高。”蘇婉側身躺在他旁邊,手裏拿著把蒲扇,輕輕給王強扇著風,“以前那老房子,進屋都得低頭,現在這多敞亮。”
    “等這炕盤好了,晾幹了,咱就搬進來。”
    王強轉過頭,看著蘇婉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到時候,咱就在這大屋裏擺酒,把全村人都請來。”
    “嗯。”
    蘇婉臉微微一紅,手裏的扇子也沒停,“都聽你的。”
    “嫂子.......”王強突然伸手抓住了蘇婉的手,“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說啥傻話。”蘇婉任由他握著,“隻要跟你在一起,幹啥都不覺得苦。”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躺著,手拉著手,沒再說話。
    在這還沒完工的新房裏,在這充滿泥土和木屑味道的新房中,享受著片刻安寧。
    不知不覺,王強竟然睡著了,還打起了輕微的呼嚕。
    蘇婉看著他那滿是疲憊的臉,眼神裏滿是心疼,她輕輕抽出手,把自己的外衣蓋在他肚子上,然後繼續輕輕地扇著扇子,驅趕著那幾隻討厭的蒼蠅。
    晚上回到老庫房,吃過晚飯,天還沒黑透。
    郝紅梅是個勤快人,吃完飯就去後山看那一棚子木頭去了,說是怕晚上有野物禍害菌種。
    王強看著蘇婉在燈下縫補衣裳,心裏頭有點癢癢。
    “嫂子,我去河邊下兩個地籠,明早給你弄點河蝦炸醬吃。”王強找了個借口。
    “去吧,小心點,別滑倒了。”蘇婉頭也沒抬,咬斷了一根線頭。
    王強拎著兩個地籠,晃晃悠悠地去了江邊。
    這時候的鬆花江,那是真美。
    王強找了個水草茂盛的回水灣,把地籠扔下去,拴在岸邊的柳樹根上。
    弄完這些,他也沒急著回去,而是坐在岸邊的大石頭上,掏出一根煙點上。
    他看著這奔流不息的江水,心裏頭盤算著接下來的日子。
    房子快蓋好了,還得裝修,還得打家具。
    後山的木耳再過倆月就能采第一茬了,銷路林顏那邊雖然答應了,但也得自個兒多跑跑,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還有那條大船的事兒......陳老爺子說過,那是明年的大計,那得好幾萬塊錢呢,這缺口還大著。
    “這日子啊,就是一個坎兒接著一個坎兒。”王強吐了個煙圈,自言自語道,“但隻要邁過去了,那就是一片天!”
    正琢磨著呢,突然聽見旁邊的蘆葦蕩裏有動靜。
    “嘩啦嘩啦——”
    像是大魚打水的聲音。
    王強眼睛一亮,這職業病犯了,他悄悄把煙頭掐滅,貓著腰湊過去。
    撥開蘆葦一看,好家夥!
    隻見淺水區裏,一條足有胳膊長的大烏鱧,正帶著一群紅彤彤的小魚苗在那耍呢,這是黑魚帶子,這魚最護犢子,也最凶。
    但這會兒,王強沒想抓它。
    看著那大魚小心翼翼地護著小魚的樣子,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現在的家。
    他不也就是這條大黑魚嗎?護著蘇婉,護著紅梅,護著這個剛剛支棱起來的家。
    “行了,今兒個放你一馬。”王強笑了笑,直起腰,“你也怪不容易的,好好養你的崽子吧。”
    他轉身往回走,心情莫名的好。
    回到庫房,蘇婉已經鋪好了被褥。
    “回來啦?弄著啥了?”
    “沒,那是放長線釣大魚。”
    王強洗了把手,鑽進被窩,“嫂子,明兒個我想去趟縣裏,給家裏添置點東西,你看那新房馬上好了,咱是不是得買台電視機?聽說現在有那種彩色的了。”
    “彩電?那得多少錢啊?”蘇婉一聽就心疼錢,“黑白的能看個影兒就行唄。”
    “那不行!咱要買就買最好的!”王強摟著蘇婉的肩膀,“以後晚上沒事了,咱倆就躺炕上看電視,看那個……那個啥《黃飛鴻》,多帶勁!”
    “就你會享受。”蘇婉雖然嘴上說著,但眼裏全是憧憬。
    “對了,還得給紅梅買身新衣裳。”
    王強想了想,“這丫頭來咱家這麽長時間了,天天穿著你的舊衣裳,都短了一截,看著怪寒磣的。”
    “嗯,是得買。”
    蘇婉點頭,“這丫頭個子高,得買成衣,或者扯布去做,明兒個我跟你一塊去挑。”
    “行!那就這麽定了!明兒個進城,大采購!”
    這一夜,老庫房裏傳出了兩口子細碎的商量聲,還有偶爾爆發出的低笑。
    第二天一大早,老庫房的大鐵門還沒開呢,裏麵就熱鬧開了。
    天剛蒙蒙亮,也就四五點多鍾,這要是擱平時,郝紅梅那丫頭睡得跟死豬似的,雷打不動。
    可今兒個不一樣,進城啊!那是去縣城!
    “嫂子!嫂子!快醒醒!太陽都要曬屁股了!”
    郝紅梅的大嗓門炸響,把正做夢娶媳婦的王強嚇得一激靈,差點從行軍床上滾下來。
    “這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鬼子進村了呢。”王強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披著衣裳下了床。
    隻見郝紅梅早就穿戴整齊了,雖然還是那身舊衣裳,但洗得幹幹淨淨,頭發梳了兩條又黑又粗的大辮子,發梢還特意綁了兩根紅頭繩,看著喜慶。
    “哥,你咋還沒起呢?你看這天都亮了!”郝紅梅急得直跺腳,那大腳板踩得地都在顫。
    “姑奶奶,這有沒有五點都另說!”王強指了指天邊那剛泛起的魚肚白。
    蘇婉這時候也起來了,正對著鏡子梳頭呢。
    她今兒個特意穿上了過年時候王強給買的那件藍底白花的的確良外套,下麵是一條黑褲子,顯得腰細腿長,幹淨利索。
    “行了強子,紅梅這是頭一回進縣城,激動。”
    蘇婉抿著嘴笑,手裏拿著把木梳子,一點一點地把那烏黑的頭發盤在腦後,露出白皙的脖頸,“趕緊洗臉刷牙,我也先把早飯做上,早點去也好,能占個座。”
    “占座?”王強哼了一聲,拿著牙刷往嘴裏塞,
    “嫂子,你太天真了,那去縣城的大客車還得到鎮上坐,你能擠上去就算燒高香了,還想占座?那是做夢娶媳婦——想得美。”
    三人簡單扒拉了兩口早飯。
    臨出門前,王強特意把那個軍綠色的帆布挎包挎在身上,把那厚厚一遝大團結用手絹包了好幾層,塞在最貼身的那個暗兜裏,還拿別針把兜口給別上了。
    “這可是咱蓋房子的血汗錢,丟了我就得去跳江。”王強拍了拍胸口,那是硬邦邦的踏實感。
    “行了,別拍了,越拍越招賊。”蘇婉給他把衣領子翻好,“走吧,鎖門。”
    把大黑狗拴好,囑咐它看好家,三人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