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後院井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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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以為躲進後院就安穩了?
那口老井半夜傳來撓壁聲,量天尺在你懷裏突然發燙,老狐狸眯著眼問你“李家小子,你知道自家祖上怎麽死的嗎”,讓你明白,這避風港底下埋的雷,比外頭的明槍暗箭還炸人。
後院的瓦房裏,陳年老灰和樟木腦丸的混合味兒,衝得人鼻子發癢。舅公袁守誠從角落翻出個破撣子,胡亂掃了掃炕上的積灰,激起一團團在光線裏跳舞的塵蟎。
“湊合住吧。總比在外頭讓人當靶子強。”
他咳了兩聲,把撣子一扔,“這地方,老胡經營了半輩子,牆裏都嵌著辟邪的銅錢,等閑玩意兒摸不進來。”
李司辰沒吭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量天尺溫潤的尺身。這尺子自打進了院,就時不時輕輕嗡一下,像在打瞌睡的人突然被噩夢驚得抽抽。
他走到窗邊,撩開糊著油汙的舊報紙一角,往外瞥。那口老井靜靜趴在院心,井口石沿被歲月啃得豁牙爛齒,蓋著塊半朽的木蓋子,縫隙裏黑黢黢的,看著就噎人。
“別瞅了。”
舅公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井是枯井,有些年頭了。但這地界兒,啥東西年頭久了,都容易染上點說不明的‘念想’。離它遠點。”
正說著,門簾子一掀,老胡端著個油膩膩的木托盤鑽了進來。上頭擺著一壺茶,仨粗瓷碗,還有一小碟蔫了吧唧的鹹菜疙瘩。
“湊合墊吧點。”
他把托盤往炕桌上一墩,三角眼在李司辰和量天尺之間溜了一圈,“剛沏的茉莉花兒,高末兒(茶葉碎末),別嫌棄。”
舅公端起碗吹了吹氣,呲溜一口:“少來這套。說說吧,陰山派那幫孫子,最近到底在折騰啥?”
老胡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自己也端起碗吸溜著:“急啥?茶得慢慢喝,話得慢慢說。”
他瞥了眼李司辰,“李家小子,你這量天尺…最近是不是老自個兒動彈?”
李司辰心裏一咯噔,下意識攥緊尺子。
“甭藏了。”
老胡擺擺手,“這玩意兒靈性著呢。它嗡鳴,一是感應到這院子底下埋的古老‘地氣’,二嘛…”
他拖長了調子,三角眼眯成縫,“怕是聞到‘同類’的味兒了。”
“同類?”李司辰忍不住問。
“就是沾了‘念想’的老物件唄。”
老胡拿筷子敲敲鹹菜碟,“潘家園這地界,啥邪乎東西沒有?前兒個還有人倒騰來個西周的酒爵,裏頭還凝著血絲呢,嘖嘖。你那尺子,是袁家祖傳的度量之寶,對這些玩意兒最是敏感。”
舅公放下茶碗,聲音沉了沉:“老狐狸,別繞彎子。陰山派找那血饕餮,到底圖啥?”
老胡臉上的嬉笑慢慢收了。他起身,走到門口四下瞅了瞅,回來把聲音壓得極低:“那尊血饕餮…來曆邪乎。聽說不是祭器,是‘鑰匙’。”
“鑰匙?”李司辰和舅公同時出聲。
“嗯。”老胡點頭,“打開某個地方的‘鑰匙’。那地方,據說跟‘長生’有關。陰山派背後,怕是有更大的人物在支招兒。他們最近瘋了一樣搜羅各種帶‘血沁’、‘怨念’的古玉,像是在…湊零件?”
屋裏一時靜下來,隻有老胡吸溜茶水的聲響。
李司辰感覺手裏的量天尺又輕輕嗡了一下,這次更明顯,尺身甚至微微發燙。他左眼也毫無征兆地酸了一下,一個短暫的畫麵閃過——
深井裏,不是水,是密密麻麻、糾纏扭曲的青銅鎖鏈,鎖鏈盡頭,似乎捆著個什麽東西…
他猛地甩甩頭。
老胡盯著他,三角眼裏精光一閃:“小子,感覺不對勁了?”
李司辰沒隱瞞,把剛才的幻象說了。
老胡咂摸咂摸嘴:“井裏那玩意兒…年頭更久。怨氣也重。跟你這尺子,怕是有點淵源。”
他忽然轉向舅公,“袁老鬼,你沒告訴他?李家祖上,不就是栽在這類‘鑰匙’上的?”
舅公臉色一沉:“時候未到。”
“屁的時候未到!”
老胡嗤笑,“刀都架脖子上了!李家祖上,三代之前,就是因為勘破了某處‘長生秘境’的入口,拿著‘鑰匙’,才招的禍!讓人滅了口,連魂兒都差點打散!這事兒,你們袁家就沒點責任?”
舅公猛地攥緊了茶碗,指節發白。
李司辰心頭巨震,看向舅公:“師父…他說的是真的?”
舅公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是真的。但仇家是誰,至今沒查清。那‘鑰匙’,也失蹤了。你爺爺臨死前,隻留下半句‘嘎烏婆’…”
“嘎烏婆?”老胡眉頭一挑,“川西那個傳說中有進無出的死地?嘿,這事兒可真越來越熱鬧了。”
就在這時,院裏那口老井,突然傳來“哢嚓”一聲輕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下麵撓了一下木蓋子!
三人同時噤聲。
量天尺在李司辰手裏猛地一燙!嗡鳴聲變得急促尖銳!
左眼酸疼再次襲來!
這次畫麵更清晰——井底黑暗中,無數青銅鎖鏈捆著一具腐爛的屍身,那屍身的心口處,插著一柄短劍,劍柄的紋路…竟和量天尺上的星宿圖有七分相似!
老胡臉色一變,猛地站起:“不好!井裏那老哥們兒,今兒個怎麽炸毛了?”
他三角眼銳利地掃向李司辰,“小子!你身上是不是帶了啥‘引子’?”
李司辰茫然。
舅公卻猛地想起什麽,從懷裏摸出個小布包,打開——正是之前從門上摳下來的、繡著鬼頭刺青的焦黑布片!
“陰山派的追蹤咒!”
老胡一拍大腿,“這布片上沾了施咒人的血!人死咒不消,反而成了指向標!他們能循著這味兒找過來!”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前店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不是顧客的輕叩,而是蠻橫的砸門!哐!哐!哐!
一個粗嘎的嗓子在外頭吼:“開門!文物局抽查!配合檢查!”
老胡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三角眼裏閃過一絲狠戾:“真他娘會挑時候!”
他飛快從櫃台底下摸出把鏽跡斑斑的青銅鑰匙,塞給舅公,“從後門走!去‘鬼市’找‘疤麵劉’,就說我老胡讓你去的!”
然後他指向那口井:“小子,你不是能看見嗎?下去!井壁有個暗格,能通到外麵巷子!快!”
李司辰頭皮發麻:“下…下井?”
“不然等死嗎?”老胡罵了一句,“井裏那主兒雖然凶,但更恨陰山派的人!你拿著量天尺,它未必會動你!快!”
舅公一把拉起李司辰:“信他一次!”
砸門聲越來越響,幾乎要破門而入。
李司辰一咬牙,衝到井邊,掀開木蓋子,陰寒腥臭的氣味撲麵而來。他看了眼深不見底的黑暗,又摸了摸發燙的量天尺,心一橫,抓著井沿冰冷的石頭,滑了下去。
井壁濕滑黏糊糊,長滿了厚厚的苔蘚。
下落了約莫兩三米,他腳下一空,果然踩到一個凹陷處。借著頭頂漏下的微光,他看到井壁上有個不起眼的暗門,被鐵鏽和苔蘚糊滿了。
就在這時,井底深處,傳來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鐵鏈摩擦聲。
哢啦…哢啦…
像是有什麽東西,正拖著沉重的鎖鏈,慢慢地…往上爬。
(第十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