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心內科辦公室內，中央空調發出細微的嗡鳴，卻無法驅散凝滯在空氣中的壓抑。主治醫生陳敏摘下金絲眼鏡，指腹用力揉搓著酸澀的眉心，仿佛這樣就能緩解連日來的疲憊。手中的病曆夾被攥得變形，邊緣深深陷進掌心，在皮膚上壓出暗紅的褶皺。窗外烏雲翻湧如墨，最後一縷陽光被徹底吞噬，豆大的雨點重重砸在玻璃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是命運沉重的叩問。
    “院長，507 病房的顧馨……” 陳敏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情緒，“這個才五歲的孩子，先天性心瓣膜缺失，長期營養不良導致身體各項指標亮起紅燈。現在病情急轉直下，再不手術……” 話未說完，她的喉頭已泛起苦澀，後麵的話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再也說不出口。
    院長蘇嶼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落在病曆首頁那張泛黃的照片上。照片裏，小男孩雖然臉色蒼白如紙，卻努力揚起嘴角，兩顆小虎牙俏皮地露在外麵，眼中閃爍著微弱卻倔強的光芒。“說說孩子的家庭情況吧。”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陳敏翻開厚厚的家訪報告，紙頁間仿佛還帶著潮濕的氣息。“孩子的母親顧妍，是位單親媽媽。” 她的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文字記錄，“為了湊齊手術費，她白天在餐廳端盤子，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晚上去便利店值夜班，整夜守著貨架；淩晨還要幫人打掃寫字樓。” 她將報告轉向蘇嶼，上麵羅列的收入明細刺痛著兩人的眼睛，“這些微薄的收入，在高昂的手術費麵前，不過是杯水車薪。”
    “更讓人心碎的是，” 陳敏的眼眶瞬間泛紅，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大部分時間都是孩子的雙胞胎哥哥顧小遠在病房照顧他。那個同樣隻有五歲的孩子，每天踮著腳尖學著護士的樣子，笨拙卻認真地給弟弟量體溫、喂藥。他還會用彩紙折成小動物，逗弟弟開心。” 她頓了頓，想起那個畫麵，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有次查房，我看見他吃力地踮著腳，用溫熱的毛巾給弟弟擦臉，動作那麽輕柔，眼神裏滿是擔憂和堅定，那一瞬間，我的心都要碎了。”
    “偶爾會有熱心的鄰居王大媽來幫忙，但也隻是暫時緩解。孩子母親每天深夜才能匆匆趕來，” 陳敏擦拭著眼淚，聲音斷斷續續，“她眼裏布滿血絲，衣服永遠皺巴巴的，卻總是強撐著微笑。昨晚淩晨三點，我巡查時看見她蹲在樓梯間，就著冷水啃著冷掉的饅頭，一邊吃一邊偷偷抹眼淚。可當她回到病房，又立刻換上溫柔的表情，給孩子講睡前故事……”
    辦公室陷入了長久的死寂，隻有窗外的雨聲越來越急，敲打著玻璃，也敲打著兩人的心。蘇嶼望著窗外被雨水衝刷的世界，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曾經自己也在這樣的困境中掙紮過，那種絕望與無助，至今仍刻骨銘心。
    “啟動醫院的慈善救助基金。” 蘇嶼突然開口，聲音堅定而有力，打破了沉默。
    陳敏猛地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院長，我這就去辦！” 她匆匆起身，快步離開辦公室，腳步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仿佛要與時間賽跑，為那個脆弱的小生命爭取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