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瞪大雙眼，屬實不敢相信，一向儒雅隨和的賀長文，竟然會說出如此驚天動地的話。
    閣下若是不懂道理，在下也略懂幾分拳腳？
    此時的賀長文，哪有半分儒生模樣，分明就是身長九尺有六寸，大秀肌肉的孔聖！
    可賀長文的話卻還未說完，隻見賀長文從長袍之中，拿出一份文書推向林修：“小子，看看這是何物？”
    林修疑惑的拿起文書，頓時呆愣當場。
    此文書，竟是天王幫的投名狀！
    天王幫，乃是近些年來於中原一帶興起的起義軍，麾下士卒足有數十萬之多，朝廷數次清繳，非但沒有將天王幫剿滅，反而連失數座城池，已然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如今，天王幫已然成為了大景一朝的禁忌，但凡誰與這天王幫扯上幹係，便隻有五馬分屍，滿族盡誅這一個下場。
    賀長文冷笑著說道：“王扒皮那混賬早就盯上了山崖書院，他想將這讀書人的清淨之地，變成他牟利的手段，那混賬大字不識一個，老夫親自上門與他簽署文書，定當喜不自勝，此物便是送他下地府的喪鍾。”
    說完，賀長文的眼神逐漸複雜了起來，他語氣一沉，歎氣道：“小子，老夫希望你成為大景日後的中流砥柱，不希望你用出這等齷齪的手段，可如今這世道...握在手中不用與不會，終究是兩碼事。”
    林修萬萬想不到，賀長文為了幫他，竟甘願付出自己數十年積攢的清譽。
    這份大禮，壓在林修心頭，足有萬斤之重！
    林修潸然淚下，長跪於賀長文身前，行師生之禮：“小子惶恐，當不起老師如此重禮。”
    賀長文微微一愣，正欲推辭，一旁的李慶卻說道：“這一聲老師，你當得起。”
    賀長文撓了撓頭，他確實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往這個方向發展，他隻不過是想以自己的殘破之軀，為風雨飄搖的大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不過，事已至此，再加上李慶都如此說了，賀長文也並非扭捏之人，當即便笑著認下了林修這名弟子。
    既是師生，林修所遇到的麻煩，賀長文定當更加盡心盡力。
    “今日之事，依舊是你贈詩於老夫的謝禮，待老夫重回山崖書院之時，定當送你一份滿意的拜師禮。”
    賀長文微笑著攙起林修。
    林修惶恐，正打算拒絕，結果卻被賀長文給瞪了一眼，將話頭硬生生的給瞪回了肚子裏邊。
    林修心中默默記下了賀長文的恩情，點頭應下。
    而後，賀長文起身朝王扒皮的家中走去。
    “小子，你老師是一位令人敬重的讀書人，吾不及也。”
    李慶看著賀長文遠去的背影，由衷的發出感歎。
    師生之情很重，可古往今來，誰又能夠如賀長文這般不留餘地？
    至少，他李慶從未聽說過，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損己利人的家夥。
    可這才能當得起一句，當世大儒，不是麽？
    ...
    從大牢出獄後，王扒皮先是去林氏大鬧了一番，回家後稍作休息，又與妻妾風花雪月了一番，好不快活。
    正擱那胡吃海塞呢，卻突然得知山崖書院山長蒞臨的好消息，當即大喜，連忙親自迎接。
    “小子就說今日喜鵲怎叫的人心煩，原來是有貴客登門！”
    王扒皮連連奉承，甚至連泡茶這種下人幹的活，他都親自接了去。
    賀長文滿臉的不待見，王扒皮也依舊不惱。
    他剛剛被縣丞敲詐了一筆大的，正愁不知道從哪將家底給掙回來呢，賀長文的到來，著實給了王扒皮希望。
    若是能夠將山崖書院收入囊中，絕對能夠給他帶來巨大的收益！
    王家定會因此而輝煌騰達。
    “行了，你不必如此卑躬屈膝，說起來這事還是老夫來求你，整的好像你來求老夫似的。”
    賀長文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冷聲繼續說道：“近年來，書院入不敷出，在下雖然會做學問，卻不知山崖書院的路在何方，為了讓山崖書院能夠繼續辦下去，你之前說的條件，老夫答應了。”
    “真的？”
    王扒皮大喜過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夫莫非是那信口雌黃之人？”
    賀長文拍案而起，怒斥王扒皮。
    王扒皮連忙致歉，笑的臉上的肉都在一直跟著顫，儼然是一副小人得誌的惡心模樣。
    當然，這也是因為王扒皮人蠢，像山崖書院這種公立書院，一切開銷皆由大景財政買單，學子想入書院學習，光是一年的束脩就得十兩銀子，還不像後世的學校一樣，既不包吃也不包住，怎麽可能會有經營不善入不敷出這麽一天？
    賀長文掏出文書，交給王扒皮：“在這文書上簽字畫押，以後山崖書院便是你的了。”
    王扒皮大字不識一個，哪來看的懂這份文書實則乃是他的斷頭契，再加上賀長文的大儒之名，王扒皮連找人鑒定的環節都省了，大笑著在文書上簽字畫押，看著賀長文那略顯惆悵迷茫的模樣，更是忍不住出言安撫道：“山長還請放心，鄙人對自己有分寸。”
    “鄙人大字不識一個，自當不會對書院之事指手畫腳，以後就隻顧著收錢，書院的一切事宜，還是全部由山長抉擇。”
    “若是如此，算是老夫欠你一個人情。”
    賀長文幽幽長歎一聲，可謂是將失意一詞，演繹的淋漓盡致。
    王扒皮雖然欣喜若狂，可當著賀長文的麵，終究還是不太敢表現出來。
    好不容易將賀長文哄開心了些，王扒皮連忙送客，賀長文剛走出王家大門，王扒皮便再也抑製不住心頭的喜悅了，當即放聲大笑了起來。
    “老爺，咱家底子都快被掏空了，你怎還能笑的出聲？”
    王扒皮的正妻滿麵愁容。
    王扒皮一把將正妻摟入懷中，狠狠的在其臉上親上一口，笑著解釋道：“夫人，此言差矣！”
    “你可知山崖書院如今已是我王扒皮的了？”
    “有山崖書院在，以後咱光是收銀子都能收到手抽筋咯！”